●李炳森

　　在我们广西当地，有民间谚语说：“六月六，捻子慢慢熟。七月半，捻子熟到烂。”这里的“七月半”是指农历七月。每到这时，山上的捻子就变得紫黑饱满，又到了犒劳舌尖的时候。

　　捻子是一种野果，是一种桃金娘科灌木结出的果实。它不挑生长环境，即便周遭是荒山野岭，也自顾自地茁壮生长，在旷野间枝繁叶茂。其树矮而小，叶子呈椭圆形，紫红色的花瓣，粉色花蕊。每至槐月蒲月间，山上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它们独占鳌头，若似一群群娇羞的清纯少女，霎时间集结成一道别样又诱人的风景。

　　昔日，尽管已入秋，日头依旧火辣。我们几个孩童，捕鱼捉虾，在广袤的原野间追蜻蜓，爬树捉昆虫。乏了躺在草丛间，不知谁提议：“我们上山摘捻子果吧。”言罢，远处峰顶的捻子香甜味飘荡在空气里，我们馋涎欲滴，快马加鞭前去。

　　山上的野草过人，漫山遍野密密层层的，捻子树着实难找，需臂肘掩盖脸庞，防止割伤。脚下踩着草丛挺进，顷刻间汗如雨下。忽然，一棵捻子树闪现在眼前，被果子缀弯了腰，那紫黑的捻子肉厚多汁，宛如圆嘟嘟的“小胖墩”，裹紧着外衣。只需轻轻咬一口，汁水四溅。我们万分雀跃，前边负责开路的伙伴眼疾手快地摘下一颗，囫囵吞枣吃下，忍不住“哇”一声赞叹。我们也急不可待伸手摘一颗，又抓一把在掌心里，那是沉甸甸的幸福啊，轻吮一口，紫红色的汁液喷射到同伴的脸颊，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口中的果汁再侵入齿颊，淌进喉间，甜到心田。果皮略显苦涩，但并不影响口感。大快朵颐后摘一些回家，让家人也饱尝一番秋日的鲜果。

　　每年捻子成熟时，奶奶也会到山上采摘，回来后先抓一把给我们解馋，其余的就用来酿酒。按照奶奶的说法，制作捻子酒要三蒸三晒。先把果洗净，放到竹匾晾晒。晒干之后，就放进锅灶里蒸。蒸完继续晾晒，反复三次即可。到集市上置办米酒，找来干净的坛子，把捻子放进去，“咕咚咕咚”弹蹦着的干捻子占满一大半，再加些许红枣，按照适当的比例配置，然后密封。酿制几月即可饮用，越久越醇香。

　　奶奶屈身抱起坛子，搬到楼梯下，避免日光照射抑或是沾到油渍。我时常在坛子前徘徊，那余香袅绕鼻尖，让我垂涎三尺，好几次伸手去掀坛子盖，想浅尝一口，都被奶奶制止。她说：“捻子酒未成，辣得很咧。”我轻轻叹一口气，似乎度日如年。终于等到捻子酒了，我们一拥而上，像小馋猫似的将奶奶团团围住，她摆好大瓷碗，倾斜酒坛，往碗里倒一点，让我先尝。我闻着满满的捻子果味，直咽口水，用舌尖试着舔一舔，再抿一口，一股火辣瞬间席卷我的舌头，继而全身暖和。别说，还真有些韵味。还想再尝一口，奶奶便说：“此酒只可小酌，不宜大喝。”

　　儿时的捻子果心甜意洽，甘之如饴蜜。现在集市上各类水果举目皆是，不论是当季的、反季的，随时都能买到。老祖先说：“应时而食，不时不食。”可如今截然相反。小孩也不馋野果了，见不到他们成群结伴去山上游玩，只在家恶补功课，刷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