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

　　扬州是个很适合居住和安享的地方，这里有舌尖上的幸福，有刀剪修饰出的奇妙，还有指尖上带来的享受。搓澡是扬州的“非遗”文化，享誉大江南北。来扬州不去体验一回，岂不是莫大的遗憾？

　　扬州的朋友直言相告，同样是搓背的招牌，但辨别虚实很重要。甭说，有当地朋友引路，肯定会找到“真功夫”。

　　门头并不大，里面的装修也谈不上豪华，但师傅却一个个精气神十足，走进浴室便听到一阵阵问好声，立时感觉到宾至如归的亲切。

　　搓背的前戏是泡，只有把身体泡得软乎乎的，师傅才能大展身手。泡池有大澡堂子，众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着或蹲或坐在冒着热气的水里，也有单独的小浴池，一个人泡。现在大都是浴缸代替，更方便也更卫生。我们就是在浴缸里泡。

　　热水几乎灌满浴缸，师傅用手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扶着我躺进去。整个身子要浸在水里，这样才会泡得透彻。有的泡澡时浴缸还会撒上鲜花和草药，泡完后能闻得到花香药香。当然价格也贵。我们没那么“奢侈”，自然也就“清汤寡水”了。

　　泡澡时间一般掌握在十分钟左右，有点微汗就起身。微汗祛湿寒，泡的时间过长反而进湿气。挂着水珠，躺在搓背床上，静候师傅的才艺表演。扬州搓澡不用搓澡巾，用毛巾包着手掌，从脖子开始，顺着经络一道一道搓。有人接受不了，担心毛巾重复使用不卫生。我就碰到一位大姐，六十来岁的年纪，开口一听就是北方人。在前台问服务员用什么搓？听说是毛巾马上摇头说，要用搓澡巾。服务员耐心解释，正宗的扬州搓澡只用毛巾，而且用罢会高温消毒。大姐还是坚持，但同来的几位一起劝道，既然人家都不担心，咱怕个啥？再说了，真出了毛病，咱可以投诉。

　　其实用毛巾搓，还是蛮舒服的，跟搓澡巾的“粗糙”不在一个档次。扬州搓澡不用蛮力，而是巧力。顺经络，循五行，搓得皮肤角质一点一点往下掉，干净却不疼，身体也不见红。搓完后，师傅让趴在床上，然后会给身上铺毛巾。铺一条，一大桶热水淋下，如此反复，大概至少有四五次，毛巾被热水渗透直至背上，会逐渐感到微微发烫，煞是舒服。这叫烫背。烫背是古代“十三种烫熨疗法”之一种，与灸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体验，我还是头一次，稀罕又享受。“擦背”“烫背”之后就是“敲背”。作为“压轴”，“敲背”是精髓。敲背，实质是一种中医按摩，“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从手出”。盖一条热毛巾，用手掌噼里啪啦地敲打，那沉重有力的“piapia”声，节奏感很强，就像架子鼓，敲奏着不同风格的韵乐，铿锵有力，错落有致，光听就很舒爽，更别说感受了。

　　时间在师傅的忙碌和自己的好奇感受中，悄然流失。一个小时过后，体验结束。师傅站在面前，早已是满脸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蒸汽，抑或兼而有之。总之感到师傅付出的不光是体力，还有敬业。有人说，扬州人之所以能把搓澡做成一个品牌，不单是因为扬州人讲究生活品质，重要的是扬州人骨子里的细腻与讲究。此话在理。作为清洁皮肤，缓解疲劳，这档极为普通的搓澡行业，扬州人居然能做出令人折服的学问，所谓的“八轻八重八周到”就是最好的诠释。试问，能把搓澡这行当做得如此精细、完美，不用心、用情、用力，能行吗？

　　扬州搓澡的历史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汉武帝以“法律”形式规定，官员们每五日必须进浴池一次。看来达官贵人也是非常在乎“干净”的。清人黄鼎铭曾写过扬州的“水包皮”：“扬州好，沐浴有跟池。扶掖随身人作杖，摩挲遍体客忘疲。百茗沁心脾。”诗中所说的“跟池”，就是搓背的师傅。扬州的“水包皮”自古就有独特的魅力，就连康熙帝驾临扬州，都要亲自去体验一下，并忍不住挥笔大赞：“扬州搓背，天下一绝。”

　　离开扬州多日，有些体验渐渐忘记，但唯有搓背之旅依旧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期待有朝一日再返扬州，不为他事，就去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