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启昌
吃饭这事,可以更幸福。如何更幸福?慢食。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麦当劳在罗马西班牙广场附近开了第一家意大利店。看到年轻人蜂拥而至且津津有味吃汉堡的情景,意大利美食专栏作家、记者卡尔洛·佩特里尼注意到工业化造就的“速食”正在各地风靡,而自然生长、营养均衡的新鲜食材却受到冷落。不久后他提出了“慢食”概念,主导成立了国际慢食协会,并把一只缓行的蜗牛作为该协会的logo。
说到“慢食”,我不觉得佩特里尼提出的“慢食”概念有什么前瞻性,咱们的历代先贤们一直在倡导并身体力行地践行着“细嚼慢品”,反对“狼吞虎咽”。细想,两厢“慢食”虽异曲同工,但论倡导时间早晚,佩特里尼与我们的先贤们就无法同日而语了。
小时候,我住在乡下,每每吃饭,长辈们都会千叮万瞩:不着急,慢慢吃。粗食糙菜这样,有鱼有肉有米面也这样。他们觉得,饭菜嚼细了才能尝到其中的香甜酸辣,咽到肚子里才好消化好吸收。如此,吃饭才更有意思,感觉会更惬意更幸福。成人后,我照例这样引导后辈,传承着让吃饭变得更幸福更美好的“秘码”。
早年,物资匮乏,生活拮据,人们肚子里的油水少,逢年过节才吃顿细精的,小孩往往馋瘾大,菜夹得多,未等嚼细,便急匆匆咽了,这是不由自主。及至猛不丁想起长辈的“慢食”叮嘱,会迅速切换到“细嚼慢咽”状态。毕竟,一家人围桌吃顿好饭,过程中始终有亲情浸润着,有“慢食”教诲萦绕着,不能让“快餐”甚至带有“抢食”意味的行为灼伤暖融融的家庭氛围,继而殃及惬意且幸福的“吃饭”之事。
印象中,长辈们对吃肉是要求最为严格的。肉块送到嘴里,必须嚼细品透,囫囵吞枣不行,不尝出个孬好滋味不行。记得有年中秋节,邻居家炒了大葱猪肉,圆月高挂时饭桌才在天井梨树下摆好。米饭盛到碗里,两个晚辈急不可待地在菜盘中叨肉吃。爹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匆匆挑肉吃的馋相,回想着一家老小大半年没粘鱼腥肉香的过往,不禁眼睛潮湿。抬手拭了眼泪,又侧身脱了胶鞋,“啪、啪”每人给了一鞋掌。一句话没说,小哥俩搁碗扭头一番对视,陡然明白了是违背了长辈慢食的教诲,“再不敢了”,说了这句话,爹才让小哥俩重新端起饭碗。
衣食丰足,生活宽裕后,乡下老家人依旧秉着慢食传统,肯花工夫享受吃饭的过程和乐趣。父亲很早便悬壶济世,他有套自己体会到的“慢食理论”,行医时,乐意向人家递话,说些细嚼慢咽对于营养吸收和体格发育、祛病疗疾的好处。退休后,父亲迁进城里住,每有客人进家落座,他滔滔不绝的话语里更多的还是慢食那一套。对这,父亲有自己的认知,他觉得,对待吃饭这个大事绝不能将就敷衍,一味“快餐”“速食”无益,倡导“慢食”是每个人的责任。
这些年,“速食”泛滥,却有若干眼光长远者参与到“慢食”中来,邻家小刘便是一例。他专注“肉里香”烧肉制作,他热衷本帮食材,突破“好东西怎么做都好吃”的说辞束缚,在烧肉的品质上使硬劲。在优选食材的前提下,着重两道工序。先是脱脂蒸煮。借助大茴香、白芷等一众调味料的加持,让熟制的烧肉平添几分悦动味蕾的资本。再是糖料熏制。泛起“红晕”的铁锅里“哗啦”一下撒进早备的白砂糖,趁其雾化时,迅即搁上放满待熏烧肉的铁箅子,盖锅少顷,烧肉色泽转至“粟皮色”,满锅“肉里香”烧肉瞬间就有了“灵魂”。
让食客慢下来、静下来,细嚼慢品这样一款烧肉 ,尝其中的味道,品过往日子里的趣事跟泪水与欢笑、挫折或磨难,这是“肉里香”烧肉制作者的初心,也是其让更多食者把吃饭变得更惬意更幸福的实践与升华。
慢下来,用感情和情绪去感受食物。慢进食,花时间和各种官能感知去认真地享受每一顿餐食,在快节奏中找回生活的平衡感。我想,这样的“慢食”就不单单是吃了,而是咀嚼、是享受、是品尝、是玩味、是精致的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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