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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琴岛
◆孙 鹏~~~
◆月 亭~~~
◆刘代传~~~
◆孙宪武~~~
◆秋 也~~~
◆孙 鹏
夏日歌唱家

  早晨六点多钟,迷迷糊糊还在睡梦中,蝉就起劲地叫开了,就如公鸡打鸣一样准时。抬头望向窗外,已是明晃晃白花花一片,顿觉暑热难耐。起初,它只是机械地叫着,像是在应付某项差事,全无热情可言。中午时分,随着温度的升高,蝉鸣陡然高亢,由独奏变为宏大的合唱,此起彼伏,错落有致,一浪高过一浪。循声望去,只见它们撅起屁股,嘴上的针式吸管扎进树里,贪婪地吸食着汁液,欢快地大叫,乐不可支。这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响巴截流”吧?这时地表的温度已然超过30度,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知了,知了,它们撒着欢叫得最为起劲,也不知到底知道些什么。然而,你只有恭敬聆听的份儿,倘若一不小心惊动了它们,“吱”的一声,一泡尿兜头洒下来,浇你一头一脸。

 我所住的小区东面是一条河,河边长着不少柳树、法桐和槐树,倒映一泓清幽。晚饭后出去散步,但见人影散乱灯光闪烁,一群人打着手电、拿着小铲子寻找着地面上的小洞,不知疲倦地挖着“知了猴”。如果是七八岁的顽童倒也罢了,偏偏很多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他们专找偏僻潮湿之处,尤其是雨后的清晨和黄昏,人数更为众多。不经意一瞥,袋子里蠕动着一团团黄色的生灵,不由生出些许鄙夷愤懑之意,每每在心底断喝一声:“住手!钢筋水泥的城市本就枯燥,难得听见如此清亮之音,让它们唱一个夏天有什么不好?何必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而行小儿之举?”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心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不便明言指责。所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小区河沿的蝉都是从别处飞来的,当地的“知了猴”在重重阻截之下,剩者即使侥幸匿于枝叶之间,待翅膀硬实了,身体变为纯黑的颜色,便会迅速飞往异地他乡,生存,无疑是第一位的。

 说起来,我是一个极喜欢清静之人,对声音向来敏感,周六周日蜗居在家,楼里一阵叮叮当当地敲打声便让我心烦意乱,更不用说周边建筑施工、家庭装修的噪音。但对于清亮的蝉声,却完全是欣然接纳的。岂止接纳,简直是求之不得。它们在火热的季节火热登场,唱出心中火热的激情。中午,伴着蝉鸣歇个晌,明显感到入梦快,睡得沉。一觉醒来,整个下午都感到精力充沛。蝉声绕耳,似有若无,这时如果再泡上一壶清茶,捧读一本喜欢的小说,或者观看一部心仪已久的影片,那份惬意与自得,非言语所能形容,当真是妙处难与君说。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南朝诗人王籍的心思真是幽微纤细,千百年来依然常读常新,心有戚戚焉。蝉,总是与山林为伍,与滚滚红尘疏离,它是高洁的象征、欢乐的载体。浸染都市日久,田园的意境自然是可望而不可即,但那清新悦耳的蝉声,却一任你展开想象的翅膀,尽情翱翔在故土田园的上空,家乡的风物一一在眼前闪现,一种极其深沉的情感油然而生。悠悠蝉鸣,清亮如斯,不知不觉间,指引着你步入幽幽密林深处,怒放的鲜花铺陈一地的阳光,慢慢地,眼前的楼群逐渐模糊了,恍然之间,一幢幢钢筋水泥的楼房消失了,幻化成了一棵棵参天大树。

 没错,蝉是天地的精灵,它将城乡不着痕迹地连接在一起,消弭了两者森严壁垒的界限,你能分辨出哪个蝉是城里的,哪个又是乡村的?不过是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罢了。如果硬要弄个明白的话,那就是乡村的蝉随遇而安,天然一副大嗓门,大大咧咧率性随意;而城市的蝉就胆怯多了,枝桠之上攀爬得更高,藏身之地也更为隐蔽,须待屏声敛气一段时日,确认周遭没有任何危险后,方才小心翼翼一展歌喉。蝉声,可谓快速城镇化当中留存不多的农耕痕迹之一,尽管有些稀疏,有些普通,但物以稀为贵。

 由此,我想起几年前到北九水小住的日子,连续几场大雨,大河有水小河满,哗哗的水流冲击岩石,跌宕之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音清脆悦耳,夜晚不但不影响休息,而且睡得格外香甜。一开始,还以为仅仅是自身的感受,无意间听朋友说起,竟然也是一样的体验,不禁感到愕然。想来,自然界的声音都是原生态的,而原生态,一直都是现代人心灵极度渴望的,根治都市病的“良药”。匆匆忙忙,何如气定神闲?就如这清亮的蝉声,它无处不在,声声入耳,小心维系着人与自然脆弱的生态,朴素的感知亘古未变,原始的亲情让人倍感亲切。

 我一直很奇怪,同样都是声音,为什么耳朵会自动过滤掉人工的嘈杂,而钟情于自然的韵律?“听觉”历经进化,依然完好如初,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一入职场,忙忙碌碌,糊口谋生成了生活的全部,时常忘记了倾听自己的心声,不知到底要到哪里去,究竟想要一种怎样的生活,疑惑之中夹带几丝茫然。年年蝉鸣,迷迷糊糊,转瞬已是半百之年。隐隐约约地,家乡的蝉鸣不停在耳边回响,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无端勾起满腔的思绪,另一个我在心底倔强地叩问,一遍遍直击自己的灵魂,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熟悉又陌生,忧伤而甜蜜。

 都市车水马龙,鸣蝉日见寂寥,只有回到农村,才能一饱耳福,仰望高大直立的一排排白杨树,蝉声密密匝匝地泼洒下来,顿觉清凉及身,暑气顿消,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惟愿静静地呆上一个上午或下午。离家几十载,逢年过节也偶尔返回,每次都蜻蜓点水似的,呆不多长时间就离去。故乡于我,是一个日渐佝偻的背影,更像渐渐远去的岁月。每到骄阳似火的季节,惟记公路两旁浓绿的林荫道,高一声低一声汹涌的激情,使我确信村庄没有老去,依旧处在青春年华朝气蓬勃。说来难以置信,不只是夏天,一年中总有一段时间,感觉蝉鸣就在耳旁回响,我经常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又或者,是不是每次返乡归来才这样?我无从确认,亦不知这种幻觉从什么时间开始的,想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是由它去吧。

 后疫情时代,健康与自然密切相关,或许过于敏感,也可能仅仅是一种自我感觉,恍若今年的蝉声比往年清亮了很多,亦密实了不少,一蝉嘶鸣,四面八方争相回应,声势明显壮大了,这是好事。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灾难促使生态保护的意识开始深入人心。但愿我的猜测是对的。在我看来,蝉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灵动、飘逸、俊朗、嘹亮,即使人类再高明的演奏家,在它们面前都要黯然失色。日复一日不停歇地欢唱,犹如垂下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遮盖了平庸与伪善,袒露真诚而美丽的一面。它是盛夏酷暑中的一针清凉剂,麻木的神经重新变得灵敏起来,坚硬的外表下心思日益细腻,一曲乡愁的恋歌在心头轻轻荡漾,慢慢融入无边无际欢乐的“海洋”,融入都市乡村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之中。

 是的,生活不能没有艺术,就如夏天离不开蝉鸣一样。你听,一树吟唱豪放大气,热情点燃伏天;你看,美妙的男高音从树梢传来,与红彤彤的晚霞齐飞,诗和远方可不就在眼前?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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