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
最近心血来潮,新买了一瓶茉莉花香水,白嫩的花瓣漂浮在小巧的玻璃瓶中,清幽淡雅,绿意盎然的瓶身绣满霜花般的纹理,像极了一身薄荷奶绿的旗袍。
窗外,柳梢头流动着悠悠的生机,润湿了来往行人的眼眶。天空涂抹了大块大块的苹果绿,云朵懒洋洋的,路过某一处时便小憩片刻。歇脚的云多了,渐渐挤成一团团浪花,似馥郁的奶油泡芙,裱上花边,溢出蜂蜜和柚子的甜香。枇杷膏似的阳光将松松软软的云彩焙成菠萝面包,如淋上了一层浓稠的麦芽糖,扯出一丝丝的甜。
楼下的精品店早早地开业了,橱窗内摆放了几对雪花蓝的利摩日瓷器,里面还插了几枝香槟玫瑰。渍透了海棠味的酒酿,宛若海底的红珊瑚。墙上的葱绿绸缎堆叠起金丝绒的细腻,鹅黄色的香袋拖曳着大红穗子,几颗猫眼石枕着香袋,像是坐在象牙和琉璃镶成的云彩上。空气被阳光烤得又酥又脆,犹如涂了果酱的黄油曲奇。
看着桌上的茉莉花香水,遥想以前,那无数个连午睡都成为奢望的日子里,我被囚于一张既广阔无垠又微妙如尘的课桌旁边,目光游离,周旋于无尽的习题深渊。这片忙碌的疆域中,偶尔有人会像我一样,乘着思绪的小舟,偷偷驶向遥远的白日梦,将视线投向窗外那片压抑而凝重的天空——它沉默不语,就连阳光也是颓废的,踉踉跄跄地摔倒,一地狼藉,被砸碎的每一缕光芒都是对未完成试卷的无声嘲讽。
心中那份沉重,如同雨后未能及时晾干的衣物,带着潮意,紧紧缠绕。然而,在这紧锣密鼓的倒计时中,我的思绪却忽然飘远,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向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那些蝉,为何迟迟未开嗓?它们是否也在酝酿一场关于告别的盛大合唱,等待在最不经意的瞬间,让整个夏天震颤?
然而,那一整个夏天,直至毕业季,我都没能听到蝉鸣。
在人生的赛道上,我如同一颗流星,于起跑的瞬间璀璨夺目,划破长空,领航在希望的前方。然而,这段征途似乎是一场悠长的梦境,随着时光缓缓下沉,我逐渐化作了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眼看着身边的同伴风帆鼓满、破浪前行,他们的步伐,是那样坚定有力,每一次超越都似风的低语,讲述着勇者的篇章。而我,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每一次想要奋力挣脱,却只是更深地陷入了自我设限的泥淖。
最终,我也没实现逆袭,手忙脚乱地结束了一个波澜不惊的夏天。
“你瞧,每一册泛黄的回忆录里,夏的篇章总是由蝉的吟唱谱成序曲。”
其实,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不过是在期盼,期盼一场缠绵悱恻又恬淡自若的夏日盛宴,渴望一段从晨曦微露至暮色四合,皆有蝉声相伴的完整章节。可是,那夏终究以一种既壮丽磅礴又宁静致远的姿态,悄然消逝于时光的尘埃里,了然无痕,轰轰烈烈又平平淡淡,最后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