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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琴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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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德
老石磨
  升远 图

  从我记事那年起,那盘石磨就安在我家最东面那间屋子里,我们习惯把那间屋子称为磨房。

  磨房里除了那盘石磨之外,就是几样配套用的两张粗细箩挂在了东面墙上,一把笤帚习惯性地放在磨盘上。由于年代久了,安放石磨的地面上,有一圈浅浅的凹痕,那是经年历月推磨时走出来的。

  听父亲说,曾祖父在的时候,就有这盘石磨的存在,至于究竟有多久,也无从考究,估计也得有二百年了吧。

  生活在县城老城里,不像在乡村,在乡村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一盘两盘的石磨,而在城里面每条街道,几十户人家不一定能摊上一盘石磨,所以我家那盘石磨也是整条街道上唯一的石磨。正因为有了这盘石磨,我家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总是不断,今天张家过来磨麦子,明天赵家过来磨玉米,后天王家过来磨高粱……

  说来也幸亏我家那盘磨石质坚硬,是用一种青色花岗岩石材做成的,不然的话每年光请石匠来调理磨盘的磨线的费用都掏不起。

  我家那盘石磨质量不错,两盘磨片比别人家的厚实了许多,加上石质坚硬,磨齿耐磨,磨起面粉来,又快又细,别人家磨一次粮食需要来回地倒腾四五遍,我家那盘磨两三遍就可完成。所以左邻右舍都说我家石磨好用。不仅本街上的人过来磨,甚至临街的人也过来。

  当然,前来我家用磨的邻舍,也不是白用,用完之后都或多或少的扔下三分五分的钱,有的人家钱不方便时,便给留下一瓢半瓢的面粉,以充当用磨的费用,至于给多给少,母亲从来不会计较,都是街坊邻舍的,就是为了图个方便。

  就是这盘老石磨,曾经给我们全家立下了功勋,真可算是大功臣了,几乎是救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那还是久远的过去天灾困难时期,街道上的居民几乎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生活上极度困难,前来我家磨面的人越来越少,几乎都缺少粮食吃,许多都去了城外挖野菜充饥,也没有了过去那排队的繁忙,每天只有个两三户过来用磨的——过来用磨的也不再是磨麦子,玉米等优质粮食,大多都是拎着半篓子地瓜干和一小袋高粱米,过来磨一下。磨地瓜干的时候很繁琐,首先得把地瓜干用锤子砸碎了,然后再放到磨眼上磨,非常费功夫。

  那时母亲从来不收他们的费用,也不向人家要这要那,母亲心里明白,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苦。然而,尽管母亲不收费也不要面粉,但当他们用完了磨之后,母亲便叫来父亲,把上面那扇磨盘,用劲抬起来,中间用石头隔开,用笤帚慢慢地一点一点把遗留在磨膛里的面粉扫了出来,每次都能扫出二两三两的面粉,你可不能小瞧了这二两三两的面粉,这对当时我们全家来说,真可谓是雪中送炭。虽然这点面粉不足以做成饼子和窝窝头来充饥,但每天用来拌着野菜做粥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时候,每当到了年关的时候,有一部分日子稍稍好过一点的人家,偶尔过来磨一点麦子,以备过年能吃上顿饺子,这些人家用完了磨总是给母亲放下一小瓢磨面粉箩下来的麦麸皮,走了以后,父亲母亲仍然忘不了扫磨膛里那些余粉,那可是白面粉,虽然次数不多,可经母亲一点点的积攒,到了年三十晚上也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饺子。就这样,我家那盘老石磨,伴随着我们全家六口人度过艰苦的自然灾害时期。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新时期的到来,人们的生活也渐渐的好了起来,街面上也出现了很多加工粮食的小作坊,他们用的都是机械加工,随之,我家那盘老石磨也闲了起来,静静地躺在磨坊里,除自家偶尔用一下,再没有任何街坊邻舍过来用磨了,母亲一是不舍得到外面加工花钱,二是总觉得机器磨出来的面不如石磨磨出来的好吃,所以总是乐于用自己家的石磨来磨。进入到八十年代,随着我的年龄的增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为了翻盖房子,母亲只好把那盘老石磨送给了住在乡下的五姨。

  每到年节,我到乡下五姨家看望他们的时候,总免不了在院子里围着那盘老石磨转它几圈,用手轻轻地抚摸几下,仿佛有着许多的不舍。

  从石磨到机磨,历史总是以飞快的脚步在前行着。如今乡城里外都不用石磨了,放在五姨家的那盘老石磨,带着它曾经的喧闹和忙碌,以它那古朴的身姿静静地卧在那里,仿佛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历史,成了一件雕琢时光的老物件,也成了那段历史岁月的标本。虽然老石磨已褪去了身上那些昔日的现实功能,但它给我留下的是童年的记忆和对今天美好生活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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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日报琴岛12老石磨 2022-12-05 2 2022年12月05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