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艳燕

　　有天在网上看到很多年轻人仍在编织，不禁愕然，以为这手艺早已退出人们的生活了，但现在成了时尚。女孩子织围巾、织毛衣，用钩针编织小玩偶，打扮点缀生活，增加乐趣，既得到艺术享受，放到网上还会带来物质回报。网络提供了新思路，有些年轻妈妈也靠这个贴补家用。

　　现在网上资源丰富，教程遍地都是，不像我们从前学手工，要么跟别人学，要么去书店买书照葫芦画瓢。我买了好几本书自学，后来也全处理了。织了很多年，一个月差不多一件的速度。现在算这笔账，买件毛衣几十上百而已，织一件费的时间太多，不合适，拿去卖糊不了口，只能放弃。

　　很久不织毛衣了，又要带孩子又要写作，时间实在不够用。为人父母最重要的是养家，不能不有功利心了。

　　从前织毛衣时可以理直气壮地坐在电视前，既干了活又打发了没完没了的时间。织的数量虽然多，但没有精品，所以最终没成为手艺人。结婚前几年还给小孩子织了些，那时只想着节流，没想过开源，自己织纯毛的比到商店买合适得多。后来不想织了，觉得不如买得合身。旧线织垫子毯子，家里多得用不完，送给同学朋友。后来看到她们家有我织的垫子觉得很惊讶，居然挺好看，而且她们还保留着，而我因为嫌家里乱早就扔完了。

　　我从小学时就喜欢编织。一开始拿两根针织“麻袋片”，后来学会用四根针织线圈，再后来流行钩针便钩小坎肩、小背包打扮自己，织小玩偶给自己玩。小时候穷，自己钩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憧憬。

　　一度想着将来长大了要靠手工来挣钱，但是后来只有写作可以养自己，只能狠心放弃编织。小时候，总是眼巴巴地盼着得到线团。毛衣拆了，线像方便面，一个人抓线，一个人用工字型木架绕线。拆完取下放到热水里烫了再晾干，晾干后再绕成团。晚上坐在昏暗的灯光里，炉子上烧着热水，我帮着绕线烫线，做得不亦乐乎。

　　年轻时上班的单位快落幕了，很闲，大姐们天天给孩子织毛衣，我也织。李姐自己不会织开头，到处找人帮她，人家都说她懒。懒人好命，她织毛衣纯粹是打发时间，不急，所以一件毛衣织好几个月也织不完，大多数时间都躺着养娇气病。别的姐织毛衣，是为了给家里开源节流。我喜欢自学，在家找家庭网站学新花样，记在本上，特别认真。织毛衣要算尺寸，尺寸和针数看毛线的粗细大体能定下来。有套头的有开身的，有从下起头有从脖子起头的，方法都不一样。有时要配色就得好几种线一起织，有时想拧各种麻花，每行都不能错。每次织毛衣其实都是一件艺术品产生的过程，女人一成了家就家务缠身，织毛衣也得抽时间。自己织的更便宜更暖和，高手织出来的则更美观合体。更重要的是，那时的人们活得不紧不慢。

　　起头时兴冲冲，织到一半就着急，不知哪一天才能织完。要是发现瘦了肥了不满意，又得从头再来。不舍得拆，接着织下去，越织越不行，还得拆，费了更多的时间。此时心焦气躁了，索性扔到一边又织另一件。单位的柜子里常常有各位姐姐织了一半不想织的半成品。织完的那一天刚舒了一口气，又赶紧给下一件起头了。磨了几年性子，不再马虎上阵，而是把所有数据都算好才动手。回想年轻时织毛衣不懂得及时回头，实在是年轻人的通病。但那时时光大把，不觉得浪费，自没有回头的理。

　　织毛衣错了可以回头，可以早回头也可以晚回头，总之错误是可以改正的。可是人生不行，走过的路就是走过的路，容不得回头。想起自己织毛衣的年代，不仅时光慢，而且时间还多，怎么磨蹭浪费都仿佛过不完。现在匆匆忙忙地做事情，一天的时间还是会很快就溜走了，真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