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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琴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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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馆

  ◆ 程远

  小馆就是饭馆,位于合社(合作社简称)侧身。两间草房,泥墙,几扇木格窗子镶嵌着小块玻璃。高高的门槛,一只白炽灯泡从屋顶吊下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屋地面的三张圆木桌上。

  小馆老板姓单,一个清瘦干净的老头,我们都叫他单大爷。

  这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饭馆。20世纪50年代我们小镇建矿初期,单大爷就在此开办了饭馆,这很难得,因为那时全县也没有几家,即使有也多是国营或公私联营的。单大爷一家来自南方,相对于我们东北人自然有着活络的商业头脑。

  小馆除了做家常饭菜外,还兼做豆腐,且比很多专业豆腐坊做得都好,这不仅得益于我们这一方水土——做豆腐用的大豆都是当地农民自家种植的,没有化肥等工业肥料。水,更是毫无污染的地下水——小馆门前就有一口矿上打的深水井,更是靠单大爷精湛的手艺,无论做出来的是大豆腐、干豆腐,还是豆腐脑,十里八村无可比拟。当然做豆腐也是很辛苦的活计,通常都要在头一天或更早的日子泡豆子,第二天凌晨两点钟开始用石磨碾磨,将豆浆和豆渣分离出来,豆浆还要加热熬到滚开,再用豆包过滤一遍,如此这般才能使豆浆如牛奶一样白嫩鲜香。做好的豆浆一部分卖,一部分点上卤水不停地搅拌,保证豆浆不会凝结成脑。再有,就是泼豆腐,是否泼得均匀决定着干豆腐的薄厚,好的干豆腐,铺在报纸上能看清下面的文字。如此繁复的工序,不能不让人心生敬意。而为了次日继续如上流程,单大爷和家人,还要及时将所有用具清洗干净,晾干,以便保证不馊,没有异味。

  小馆的豆腐总是供不应求,如果谁家用量大,还要提前预定。人们去买豆腐往往也不说买,而是说拣,拣块豆腐。

  小馆除了单大爷外,还有一个厨师好像姓修。他炒的菜十分好吃,尤其四喜丸子、红烧排骨、醋溜肥肠、爆炒腰花,被镇上的人称为四绝菜,只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少吃到,除非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母亲才会打发我们去买两样,然后用饭盒装回家来。再有,就是小馆同合社一样,都是处在镇中心广场的边缘,是人们闲时扎堆的地方,尤其是傍晚,与矿上结为友好单位的大山上的驻军连队,经常下来放映电影,我们这些孩子早早地去广场占位置,如果兜里有钱,电影开演前就去小馆买瓶汽水或一袋瓜子……

  小馆虽然对外开放,但大多数是来了客人才在此招待,比如矿上镇里工厂学校医院派出所,接待上级部门检查工作什么的。再就是矿上一些住单身的工人,包括外地分配来的大学生,星期天休班或者是刚从矿井里上来,三五结伴到小馆改善一下伙食。这时,自然要喝上几杯酒的,如此,小馆也就成了一个欢乐的场所。有时,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两三点钟也不肯散去。如果是集日,一些远近的村民,当他们把带来的山货、农具,或是自家产的蔬菜、瓜果梨桃卖出去,换了钱,也会踅进小馆饱食一顿。单大爷和善,无论你是吃一碗米饭,还是两个馒头几个包子,都会免费给你上一碗高汤,撒上葱花和香菜。

  我们树基沟镇最繁华时期有着上万人口,各色人等形成一个小小的社会,年轻人和半大孩子也分若干“帮派”。其中矿山子弟一派,当地原住民也就是村民一派,再有就是一些外地来的下乡知识青年,十分抱团。应该说,大多数日子,上述这几个“帮派”都能够和平相处,其间也不乏沾亲带故,比如矿上男青年娶了村里女青年,等等。几股势力都有自己的头头,我们矿上的青年就以李长友、杨柏树最为知名,而不远的清原县城则有杨光和小付。

  不用说,这四位在当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杨光、小付我不认识,柏树就住我家邻居,我平时叫他三哥。长友是我一位要好同学的二哥,我自然也跟着叫二哥,其实他还有一个外号:二驴子。此人仗义,也很血性。若干年后,听同学说二驴子死了,是自己操作雷管时不慎崩死了自己。这让我很难过。二驴子对我挺好,他曾经鼓励我说:喜欢画画,就应该坚持下去。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20世纪80年代初,单大爷不再经营饭馆,举家迁回了南方。饭馆由我的一位初中女同学家接了下来。那时我已初中毕业,去一个更大的矿山上学和工作,虽然也经常回到故乡小镇,但也很少去小馆。记忆中,有那么两三次,是带了外地朋友回老家玩,然后去小馆吃喝一顿,无论给多少钱,女同学不仅不在意,还会给加几道菜。再后来,随着小镇人口的逐渐减少,女同学也关闭了小馆。现在,小馆虽然没有了,但偶尔再回到小镇,路过这里时,习惯多看上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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