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瑞兰
我喜欢花,但是不怎么会养花。正如我家大姐说的,三妹养的花儿真不少,每次来只看到一盆盆绿叶子,没见到棵开花的。至于我养的花儿为什么不愿意开,我也是思来想去始终无解。好在我并没有气馁,养花的兴趣有增无减,多的时候甚至养到一百多盆,楼上楼下阳台皆是。虽然花儿还是不那么待见我,但看到大大小小一盆盆生机盎然的绿植,心中亦是无比喜悦。
前几日朋友在微信圈晒她家养的花儿,整个阳台红彤彤一片,大花小花儿赶趟儿似的,夺人眼目。向朋友取经,她神秘地说,养花也得看天分,她和老公都适于养花,朋友说完偷笑。虽是戏谑之言,但也不得不服气。说起养花,便想起了我的母亲。母亲喜欢花,也会养花,说她养了一辈子好花儿并不为过。
母亲肤色白净,容貌姣好。刚嫁给我父亲那会儿,奶奶乐得逢人便夸,说父亲娶了个仙女。母亲虽然是个农村妇女,拉扯着六个孩子,家里地里的活儿,一样没少干。但母亲从来不邋遢,把自己和全家人拾掇得清清爽爽,干净利落。母亲尤其爱花儿,一年四季,忙里偷闲,把我们的农家小院打理成了小花园。
父亲又托人从外地买回了一棵金桂,一棵牡丹。开春时让山里朋友送来一棵樱桃树,和母亲一起栽在小院里。后来小院晒粮需要硬化,父亲在院里建了五六个小花坛,专门用来养那些体型较大的花木。除了父亲买的那几棵,像月季,玫瑰,菊花,芋头花,地瓜花等等被母亲一股脑儿地请回了家,见缝插针地栽在院里院外的各个角落。
每年开春,我家便热闹起来。白天,花儿的芳香引逗得那些蜂儿蝶儿在小院里赶集似的来回穿梭。夜幕降临,邻居们忙完了一天的活儿,也循香夺步我家。母亲笑容可掬,花儿旁边支张方桌,摆几个简易木凳,为他们冲上香气浓郁的家乡茶,大伙儿便开始抽烟、喝茶、拉家常,小院里不时飞出爽朗的笑声。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这一刻满身的疲惫似乎也被花香驱散。
其实我知道,吸引邻居们来我家串门喝茶聊天的,除了父母亲的好脾气,更是一年四季满院飘香的花儿。春寒料峭里,那片金灿灿的迎春花高举着喇叭还没尽兴,一夜之间粉里透白的樱桃花缀满枝丫,像一把撑开的巨大花伞,遮挡了一方小院。而院门口两棵高贵端庄的红白玉兰,如情深伉俪般紧紧依偎着,偌大的花盘,酱紫和纯白交相辉映,他们永远步调一致,手挽手向着蓝天眺望。
东墙根那棵雍容华贵的红牡丹,在母亲精心照料下,茎干粗壮,叶片肥硕,每年要开十几朵花,朵朵大如圆盘,花瓣儿光滑似绸缎,又似玉人脸庞,直把人看得眼热心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便有人发出戏谑之言。当然我们最爱听的还是邻居光棍叔拉着二胡即兴演唱的《牡丹之歌》。光棍叔模样有点丑,但是个热心人,村里的红白喜事几乎都是他来主持张罗。光棍叔对着我家的红牡丹唱了一年又一年,中年时娶了一房媳妇,光棍叔很兴奋,唱得更带劲了。
上了秋,那棵碗口粗的桂花香气馥郁,飘荡在院子里每个角落,风一吹,浓郁的香气就跑到左邻右舍家中。在寂静的夜里,花香随着月光悄悄潜入窗棂,伴着我们灯下学习,入眠。
母亲爱花但不吝啬花。经常把自己养得那些好看的花花草草无偿送给爱花的乡邻们。有一回,母亲把一棵长了三四年的云竹,轻易地就送给了一位来串门的邻居大爷,就因为大爷说这云竹多么多么好看。母亲大方地说,喜欢就端走吧。我喜爱那花儿,心疼得不行,不禁暗暗埋怨母亲。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是我母亲通过日常实际行动来教诲我们几个孩子。母亲说,花儿没了可以再养,只要勤劳有心,很快就可以养成。而人情最是长远,你对人好,对人付出真心真情,人家也会相应地对你好,人讲感情,懂得感恩回报。母亲早已长眠,但她养的那些花儿始终在我心里绽放,而且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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