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马晓婷

 对于漂泊在异乡的人来说，往往只有春节才能回家，和父母共处的日子大都在春天里。在《四个春天》作者陆庆屹的家乡贵州独山，春节后油菜花已开放，日里夜里香气浮动，寻常人家的欢喜哀愁缱绻环绕，被影像记录下的时刻拥有着让人惊叹的力量。四个春天的故事，被柴米油盐呛出的烟火气和亲戚、邻居的口述史包裹着，悲欢皆鲜活。

 也许只有当人们感知到分别总会到来，才能体会一个个“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瞬间是多么珍贵。《四个春天》写给游子，也写给每一个焦虑的生活旅人。在最深层次的内在里，每个人的悲欢不同，却又相通。在极其温润的字里行间，读者也完成了文化与情感的回乡。

 原生态的故乡和人

 每到春节，很多家庭保留着拍摄全家福的习惯。一家人的整整齐齐简单而又奢侈，没有些岁月的冲击，恐怕难以感知其中的分量。陆庆屹15岁离家，做过足球运动员、酒吧歌手、矿工、摄影师，通过自学拍摄、剪辑，耗时6年完成记录片《四个春天》。本书是陆庆屹的首部文字作品，可以说是他在影像之外，对自己家乡和亲人在更为深邃宽阔的背景下的动情书写。娓娓道来中，传递出慰藉人心的力量。

 这本散文集围绕着陆庆屹的家乡独山而展开，他善于捕捉人物特质，在他笔下，人们的坦诚、质朴如山风裹着树叶而来，原始中透出简单而纯粹的光芒，透着真实感所带来的冲击力。同学“老帅”是首个出场的人物，得知作者想要去山里逛逛便主动发出邀约，在收货的间隙开车带着作者穿行山乡。“老帅”生活重压在身，但他熟稔辛劳，乐于助人，对知识与文学心存敬意，愿意帮助作者完成探索之旅，是作者心中独山的最佳代言人；一起组乐队的吴叔与谢叔无疑是新潮的，二胡、录音机、萨克斯、电子琴……在大山深处，他们热情地编织着文艺的梦，时至今日，依然把唱山歌作为聚会的“开胃菜”；祖方舅虽是莽夫，但对读书人却很尊敬，对一家人多有帮衬，身上的义气极其鲜活。

 这些人物都是作者少年时代的见证，或许极少有机会重逢，但却构成了作者记忆中最生动的图景。有了这些故事的点缀，寂寂的光阴便不会黯淡，这些人和事，始终跃动于作者深层次的情感体系之中。

 陷入一种化不开的温柔

 无论是纪录片还是书，《四个春天》最初的创作、最初的冲动都来自于父母。在本书的开篇，陆庆屹回忆了和父母相处的一些深刻片段，尤其是谈及自己无意中听到父母互相直白地表达爱意，顿觉“那一整天，我都陷在一种化不开的温柔里”。这种温柔的力量，想必很多读者也深有体会。

 “温柔”一词在书中多次提到，有母亲眼神的温柔、父亲笑容里的温柔，也有田野里雾气的温柔。在陆庆屹看来，温柔能带来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父母身上最让自己感动的特质，即是温柔。以温柔的目光打量世界，一切也被镀上了温柔的诗意。

 翻阅书中的一个个篇章，读者便会注意到，陆庆屹的书写也都是充满温情的。在贵州的山长水远、青翠连天中，他整个的记录极为流畅，无论是描绘景色还是人物，既有快意洒脱，也有婉转悠扬，时常让人有一种拨开迷雾看见日光朗朗的通透之感。对于习惯了在快节奏生活中匆匆行进的人来说，在文字世界里暂时的休憩也变得迷人。因为有了心中的柔情，在尘埃落定之前，人们开始珍视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并延展为一个个立体的单元。读者从书中所捕捉到的松弛感，也是非常难得的。

 “我突然明白，如果没有自我净化的决心，一直渴望的个人‘自由’，乃至在生活中艺术化的自我放逐，不过是无聊的自卑自怜，是逃避为人责任的借口。”走出矿山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陆庆屹逐渐更为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长处和弱点，每个人都有责任去认识自我，在不断尝试中完成更有价值的生命旅程。而这种思考的传递，也发生在阅读的过程中，“当我们习惯逃避当下，将眼前的生活笼统归为‘苟且’时，就已丧失了发现日常之美的能力。”

 寻找每个家庭的诗意

 在陆庆屹的观察中，父母的生命力是极为旺盛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们。“想到什么就去做，从不抱怨抗争，似乎生活本应是这个样子。这大概是那些年的艰苦生活留给他们的财富。”

 书中，陆庆屹给了父母单独的篇幅来呈现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做什么事都悄无声息的“我爸”，对自己的每个兴趣都极为认真，对周围的纷扰似乎自带“防火墙”，对爱人有充分的尊重，对儿女和家庭展现出无尽的柔情，感性和理性都毫无保留，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深陷泥潭的少年时期，尽管我初生牛犊不畏虎，也没做过太出格的事，总有一种无形的约束力，让我在即将失控的时刻，得以抽身。或许，这就是爸的慈悲和奉献给予我的力量。”“我妈”天生暴脾气，眉头下从没写过“困难”二字，让读者既好笑又心酸的故事，是她背着大包小包去沈阳探望女儿。腊肉、辣椒面、干香菇、千层底布鞋、腌酸菜、鲜花椒，还有二三十家亲戚送来的心意，愣是被母亲一人独自从家乡辗转火车飞机运到了沈阳，两辆车接机都没能装下，最后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我姐”跌坐在机场的地上心疼得哭，“我妈”还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画面相信很多人都不陌生。陆庆屹说“我妈”是身体棒又特别能吃苦的中国妇女的写照，这又何尝不是众多中国父母的写照呢。

 出于对摄影的热爱和对父母的爱意，陆庆屹一直坚持用影像记录父母的生活片段。《四个春天》中收录了不少精美的照片，阅读的过程中也让人充满期待。跨越山海，勿忘回家，当我们开始珍视生活中的每个片段时，家的诗意便无处不在。《四个春天》的故事，也是一次心中悸动的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