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
人一生中会有许多邂逅,有的是不期而遇,有的是如期而至;有的是陌路相逢,更有的是因缘际会。不管怎样,见过了就是“缘分”。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两个陌生的脚步,却奇迹般碰撞在一起,哪怕只是瞬间,也令人讶然!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有句歌词美妙动听:“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是的,有些邂逅虽然短暂,然而却记忆悠久。
1976年我和伙伴一行四人从上海乘船返青。客舱里除了我们,又走进一位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女子。她找到自己的床位,把一个行李箱放下后就快步走近船舱窗口,朝着外面张望。码头上蹲着一位身穿白色短袖衬衣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五官清晰端正,一看就是位“美男子”。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却绵绵不断,直到笛声响起,船缓缓离开才挥手告别。
回到自己的床前,女子背对我们悄然躺下。一双脚“绷”得很紧,伸在床边。那姿势跟一般人明显不太一样。“像是个跳舞的。”我们低声议论。
一个小时左右女子起身,朝我们微微一笑,应该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出了船舱。然而没过一会儿,她便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还紧张地望着舱外。
我们自然感到奇怪。女子有些颤抖地说,有个男人总跟着她。“别怕,有我们呢!”当时正是“青春勃发”的年龄段,又是“一伙人”,自然胆气冲天。正说着真看到一个男人朝我们船舱探头探脑。见我们齐刷刷地盯着他,赶忙闪身离开了。
女子主动跟我们拉呱。说因为身体不好,要到婆婆家休息一阵子。并主动说是上海芭蕾舞团的演员,她丈夫,就是码头上的那位男子,也是演员,而且是跳“大春”的。一听是跳芭蕾舞的,我们顿时刮目相看。那个年月能在“样板团”里当演员,拿坊间的话说:羡慕死了。
交谈中得知女子婆婆家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无形中似乎更“亲”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航行,女子始终跟我们在一起。期间,那位不怀好意的男子又鬼鬼祟祟从船舱走过两次,但见到我们,就快速离开了。
这事过去好多年了,最近偶然得知,当年巧遇的女子,其丈夫叫史钟麒,是在“样板戏”《白毛女》中饰演“大春”的三个男演员之一,与茅惠芳、石钟琴等著名芭蕾舞演员,都搭档过。1979年风靡一时的电影《生活的颤音》的男主角也是他扮演的。遗憾的是,当时我们之间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不知道那次巧遇她还记得否?不过在我脑海里却清晰地记着当年的情景。
同样的邂逅还有一次。大约十年前,中央芭蕾舞团来青岛演出《红色娘子军》,因为跟负责运营的经理熟悉,为尽地主之谊,那天中午安排“接风”。除了经理等人之外,还有一位女性也出现在饭桌上。经理介绍说这是团里的首席。卸了妆的演员,有时看不出舞台上的影子。如果不介绍,眼前这位朴实端庄的女人,压根不会跟聚光灯下的形象吻合在一起。经理又解释说,今晚首席不跳主角,可以参加“接风”,否则这回早就养精蓄锐了。
看不出有什么派头,也感觉不到“腕”的光环与傲气,言谈举止显得谦和、到位。结束时她望着饭桌,迟疑了一下问,吃剩的咸菜可否打包带走?这让我们感到有些意外,但更觉得她是个实诚之人。
晚上演出她饰演连长。音乐响起,当她出场跳舞时,台下的观众立时掌声一片。那舞姿确实太娴熟太专业也太优美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连外行也会看出门道。
后来百度得知,她是第五代“琼花”的扮演者,获过很重要的国际大赛奖项,是中芭为数不多的首席演员,名副其实的芭蕾“大腕”。当时是互加了微信,但双方都是“潜水者”。或许她早已不记得那次偶然相见了,也不会记得打包咸菜的事了,不过那细节我依然记得。
无意而片刻的邂逅,好似人生的瞬间,有时很意外,很奇妙,也很温馨。当然,有人会记忆深刻,有人未必往心里去。其实都无妨,人生中许多事本来就是擦肩而过。“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只不过是美好的期望而已。实际偶尔还能想起,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