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科

　　整理书橱，意外发现了一打旧书信。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就是过往不经意遗漏在书橱角落的无关紧要的一些信件而已。可是，当我翻检这些信件时，却让我激动不已。

　　这肯定是我有意留存的，只是时间太久了，我忘记了它们。

　　最早的是1977年的，最晚的是1980年的。是我当班长、区队长和指导员时，从潜院训练团毕业分到潜艇部队的战士们写给我的信。

　　我一封封打开，细细地展读。一封封旧书信，把我带到了旧时光。每看一封信，我就急急地先看一眼落款的名字，看着或清晰或模糊的名字，我努力回想着他们的脸庞和身影。有的记得清清楚楚，有的模模糊糊，有的却想不起来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沉浸在回忆里，脑海里起伏着记忆的波涛，潮水一样，涌上来退下去，退下去又涌上来。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让自己沉静下来。然后，再继续细细地咀嚼这岁月的滋味。

　　那时候，送他们到部队后，就盼着他们的来信，信纷纷扬扬的来了，有的来自海南，有的来自东海，有的来自旅顺，总之都来自海疆前哨。他们跟我说着一路上的见闻，说着部队的工作生活，一封封信件，一片片心意，真的是见字如面啊。那时候我们单纯，我们热血澎湃，我们青春蓬勃，我们的友谊就像大海一样宽广无垠。一起学习一起训练，一起吃苦一起受累，我们就像是兄弟一样，分别时“执手相看泪眼”，一个劲地说着：“写信啊！”

　　是的，那时候我们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只有写信。一封信要好几天才到，我们就用耐心等待，也用爱心等待，等待来信也是我们生活的组成部分。看着日历，数着日子，在等待中期待，在期待中等待。那时候没有感到慢，只是感到了漫长。慢，只关乎时间，漫长，却关乎时光。慢，只是速度，漫长，却是人生。就这样，那些流淌着感情的文字，像清澈的溪流，汩汩流进心田。甚至，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哪一个的来信，字如其人嘛。套用余光中的一句诗“蓝墨水的上游，是大海”！所以，我们才有着“信短情长”的辽阔，才有着“见字如面”的亲切。

　　读着这些旧书信，这些透着青春气息的文字，一粒粒，如饱满的种子，种植在我们历久弥新的感情的沃土里。到如今，已经几十年了，该是一片茂盛的森林了。这其中还有我的老班长何全贵的一封信，他鼓励我一定好好工作和学习，说我一定会前途锦绣的。还有洪仕苗、张雪龙、诸葛彭、苏勇、崔丙周、信根、宝国……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失去了联系，我耳边真的响起了那首歌“我的老班长，你现在怎么样？”而作为他们的老班长，我知道，他们也会时不时地唱起这首歌的。

　　一封封信，在最后都有“此致，敬礼！”的字样，每看到这里，我就像面对着他们那庄严的举手礼。水兵帽下，那充满朝气的面庞，那闪亮的眸子……几十年了，我依稀记得。看完信，我蓦然起立，对着窗外，向着远方，举手敬礼，我要还礼啊！尽管是相隔几十年的敬礼，那也是我们的规矩，是《内务条令》的规定，时间又怎能隔断我们的战友情谊！

　　见我泪眼婆娑，孩子说，我会把这些信件用真空袋为你保存好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