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刚

　　2024年1月，青岛作家刘宜庆撰写的《坐看水云：沈从文别传》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这部别开生面的传记深入挖掘沈从文的人生轨迹，细腻描绘了沈从文在青岛的生活片段，勾勒出沈从文的心灵史和那个动荡时代的文人群像。

　　刘宜庆表示，沈从文在青岛的生活和创作，使得这座城市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站点。1931年，沈从文来到青岛，在国立山东大学任教两年，创作了近六十万字的文学作品，包括《从文自传》，并在游览崂山时萌发了创作《边城》的灵感。

　　《坐看水云：沈从文别传》围绕两条主线展开叙述：一条是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涉及西南联大，青岛大学、山东大学的一些知名人士；另一条是现代文化名人，尤其是曾经工作生活在青岛的文化名人。这两条线一纵一横，沈从文恰恰处于纵横交叉点上，非常具有代表性。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出自王维的诗歌，这部传记标题中的“坐看水云” ，与沈从文来青岛时的心境从至暗时刻到柳暗花明相契合，又与沈从文作品《水云》呼应，暗合沈从文一生对湘西乡村生活的眷恋。

　　沈从文的《水云》写的是他对自然风光的感受，其中就有青岛的碧海蓝天。他说：“有的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有的人太了解海，不敢爱海。”沈从文在青岛，经常去离宿舍不远的太平角，坐在海边礁石上读书，看海天水云。那里僻静，无人打扰他的冥思静默。《水云》中的青岛，宛如一幅色彩饱满的油画：“前面已是一片碧绿大海，远远可看见水灵山岛的灰色圆影，和海上船只驶过时在浅紫色天末留下那一缕淡烟。我身背后是一片马尾松林，好像一个一个翠绿扫帚，归拂天云，矮矮的疏疏的马尾松下，到处有一丛丛淡蓝色和黄白间杂野花在任意开放。花丛间常常可看到一对对小而伶俐麻褐色野兔，神气天真烂漫，在那里追逐游戏。这地方还无一座房子，游人稀少……”不仅是海，青岛的云更加不同凡响：“云南的云变化最快；河北的云是一片黄；湖湘的云是一片灰；四川因高山将云分割又加浓……论色彩丰富，青岛海面上的云应当首屈一指。”沈从文进一步描绘说：“有时五色相渲，千变万化，天空如展开一张张图案新奇的锦毯。有时素净纯洁，天空只见一片绿玉，别无他物，看起来令人想起轻快感、温柔感和音乐感。一年中有大半年天空完全是一幅神奇的图画，有青春的唏嘘，煽起人的狂想和梦想，海市蜃楼即在这天空下显现。”不难看出，刘宜庆将“坐看水云”由于传记标题，可谓匠心独运，神来之笔。

　　在书中，作者还描写了沈从文的朋友圈，让我们知道沈从文在青岛跟哪些人交往、怎样交往。1932年《新月》主编、清华大学教授叶公超前来青岛，曾为沈从文在其住所内拍照，照片里沈从文站在阳台上，流露出腼腆、安详的笑容。阳台外墙上还摆放着两盆花。透过外墙，可以看出崂山花岗岩的墙裙。

　　青岛时期是沈从文文学创作的分水岭，他的笔触开始从叙述自身经历转向关心社会和人生，对现实社会的丑恶和虚伪也有所针砭，知识分子开始成为他描写的对象，与以往作品迥异的《八骏图》就是具有代表性的都市题材小说。《八骏图》里的“八骏”，指的是八位教授，包括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哲学家、汉史学家等，可以说是20世纪3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群像。相传，周穆王有八匹宝马，称之为“八骏” 。沈从文用《八骏图》作为小说名，借喻八位教授，具有鲜明的讽刺意味。沈从文创作《八骏图》，应该与在青岛大学的“酒中八仙”相关。以校长杨振声为首的八位教授，每逢闲暇经常一起开怀畅饮。这八位教授多具有欧美留学的背景，个个风流倜傥居高临下。沈从文小学毕业、行伍出身，靠个人奋斗成名，获得胡适的赏识，因此才能登上大学讲台，故而和“八仙”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反感。于是以此为素材创作了《八骏图》，对小说中的甲乙丙丁等教授的思想和生活予以讽刺。作品通过不同情节，提示了他们道德观的虚伪性。当然小说中“八骏”并非完全就是现实中的“八仙” ，沈从文意在表现知识者的“懒惰”与“生命力的荏弱”。这一切，都被刘宜庆在《坐看水云：沈从文别传》中绘声绘色、栩栩如生地娓娓道来。

　　作者通过搜集梳理大量史料，以温润的笔触还原沈从文在青岛的人生经历，描绘了动荡时代一众文学名家的群像，展示一段关乎理想的挣扎与坚持，并以之为线索赏析沈从文的经典作品，将之连缀成一部独特的沈从文别传，呈现一位作家与一座城市的交互关系，织就了一部幽微的沈从文心灵史。

　　而今， 青岛福山路3号的沈从文故居，这处屹立百年的 “窄而霉斋” 别墅，早已物是人非，铁门紧闭。斯人已去。唯有时空记忆，还停留在这山海之间……

　　作者简介：陈敬刚，影视创作人，青岛市影视艺术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