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凤
乡村的冬季,永远是我心灵的慰藉!
小时候,我家住在农村。印象中一进入冬季寒风刺骨,铺天盖地的大雪常常是纷纷扬扬一下就是好几天,房屋、河流、山林、田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将整个乡村裹得严严实实,像穿了件臃肿的羽绒服。乡亲们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雪花无声地抚慰着天地众生,是苍天对农家的恩赐,是丰收的吉兆。所以每到下雪天,父亲常常蹲在院门口墙脚下,嘴里噙着旱烟锅,如豆的烟火映着他温润的眸子,在密密匝匝的雪花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对于我们小孩子而言,在冰天雪地里快乐地玩闹,至今是我难以忘怀的记忆。
只要雪一停下,我和小伙伴们就会跑进雪地里,或堆雪人,或打雪仗。记得那时,我可是打雪仗的高手,总能灵巧地躲过别人扔来的雪球,所以分组的时候小伙伴们都争抢着拉我入伙。雪球四处飞,我们兴奋地跑着,天地间回荡着我们的笑声。那时候我们还特别喜欢玩一种叫“溜火车”的游戏。在一条被人们踩得明亮光滑的冰雪小路上,我和小伙伴们排成一队依次蹲下,大孩子在最前面当“火车头”,后边的人要抓着前边人的衣服,最后一个人要先把“火车”往前推,推到一定的速度后再赶紧抓着前边人的衣服蹲下,我们就犹如一条“贪吃蛇”般蜿蜒向前滑动。若火车头或者中间某一人摔倒,则会连带着让其他人也滚落在雪地上,引得大伙哈哈大笑,好不热闹。
除了“溜火车”,我们也常去打麦场玩“拉大车”滑雪。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打麦场,秋收时用来堆放收割回的庄稼和晾晒粮食,但一到冬季大部分的打麦场都空闲着,既平坦又宽敞,下雪之后是理想、安全的滑雪之地。我从家里带来一块大小适中的方木板,双脚一盘坐在上面,前头拴上一条绳子,小伙伴拉着绳子带着我在雪地上奔跑,十分有趣。如今想想,真羡慕现在的孩子能在专门的冰雪运动场地里玩,那里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滑雪板、滑冰鞋,还有滑雪服、头盔、手套、护腕、护膝等保护装备。那时,我和小伙伴们每次玩雪、滑冰回家,棉裤和棉鞋都是湿漉漉的,免不了要受父母的一顿责怪,有时屁股上还要挨上几巴掌。可是过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只要父母亲忙于家务,我就又偷偷地溜出去了……
玩累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我们这群调皮的孩子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吃冰锥去”,就个个顶着冻得通红的小脸,不时的吸溜着鼻涕,纷纷跑去屋檐下找冰锥。那时候农村大部分的房子都是土瓦屋,雪后随着阳光的照耀,屋顶的积雪慢慢融化沿着屋檐珍珠似的断断续续流淌下来,经寒风一吹又形成了一根根细长的冰锥。灰色的瓦片边缘吊着剔透的冰锥,给乡村又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我们小孩子常常会用木棍把冰锥敲下来咔嚓咔嚓吃,好像现在的孩子吃冰淇淋一样香甜。当然,闲不住的我们也抓过鸟雀。在雪地里扫开一片空地,用木棒支起一只竹筛,下面撒些麦粒,一根细绳拴住木棒拉出很远躲在草垛后面,这是为鸟雀精心设计的“陷阱”。小鸟机警,防范心重,在筛子旁逡巡很久,东瞅瞅西望望,不会轻易进去。有时偶然到了里边,趁那鸟儿低头专心吃食的时候,用力一拽绳子,那竹筛就罩住了未来得及逃掉的鸟雀……
似乎就在这样的快乐时光里,时间飞快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雪花飘来,又悄然而去。成长如风,带走了童年也带来了更深刻的思考,那些回不去的地方,有时候叫故乡,有时候叫远方。于是多年以后,对冰雪的向往,几乎成了我每个冬日的奢求。我常想,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自己之所以对一片洁白仍怦然心动,因为那是乡愁的颜色,更是对冰雪流年难以忘却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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