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敬君
在青岛文化艺术界,在中国散文诗界,只要说到“耿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的是耿林莽老先生。是的,只能是他老人家:耿老。
2023元旦甫过,我个人第一件值得一说的事情是,5号上午拿到了几本刚刚印刷装帧完成的《散文诗里的青岛》样书。这本书是我们几人个——我、栾承舟兄、刘俊科兄、于学周兄——为当下生存着的这座城市,为自己热爱的散文诗、还有水彩画,所作的一件事情,一点无私的奉献。事情虽不大,过程也是波折起伏,拖拖沓沓两年时间,今天才可以说完成了。
起初我们向耿林莽老先生汇报这个想法时,就得到了老人家毫不犹豫的肯定,认为“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是个“亮点”,当即欣然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做了这本书的总顾问。我们兄弟几个都很高兴,有耿老这位目前中国散文诗界的泰斗做总顾问,不仅觉得航向更清晰,而且有了沉甸甸、稳当当的压舱石。
谁承想,在这本书还没有真正面对读者时,在样书还没来得及呈送到老人家面前时,5号当天晚上20点不到,韩嘉川兄发来了微信:“老何,耿老已于今晚18点40分离世,特告。”接着我便给嘉川兄拨回去了电话,得知耿老一周前住进了市立医院,终于没能扛过病魔的折磨,肌体快速衰竭,走完了刚刚进入97周岁的生命。值得安慰的一点是,老人家临终时是安详的,平静的……
耿林莽先生散文诗创作及研究的杰出成就和对中国新时期散文诗引领推动的巨大贡献,无需我置喙评说,他善良温厚的为人,他无私奖掖提携后进的风范,更是有口皆碑。我个人认识并得到耿老的帮助扶持,始于上世纪80年代后期。最近几年我一直在想,假如没有结识他老人家的话,我的散文诗写作不会有目前的成绩,甚至有可能坚持不了这么多年,成不了一项终身的爱好。我引用自己受约写的一篇关乎文学创作经历的文章中的一段吧:
现在,我要写出一位中国散文诗界泰斗级的人物,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耿老——耿林莽先生。在我的业余文学创作中,写散文诗及发表的时间还算比较早,但起初只是读了一些这种文体,觉得比较自由,少束缚,就瞎子摸象地写了起来,没有任何研究,也没接触过真正的散文诗人。及至回了青岛,认识耿老并慢慢熟稔了,当面或书信领受他老人家的教诲,我的散文诗有了较大的提高和自觉,现在成了我主要的创作方向,并初步得到了同行们的认可。1994年,我出版第一部散文诗集《从五月到五月》时,斗胆请耿老写“序”,稿子送去了,心里却忐忑不安,一片诚惶诚恐。可没过几天,老先生就亲自坐公交车给我送来了用钢笔誊写的“序”稿,我当时感动得直发愣,而且觉得我那本小书里的所有作品加在一起也抵不上耿老一篇“序”的分量,一下子就把我拔高了一大截。从那以后,跟耿老更熟悉了,经常打扰讨教于他老人家。耿老对我这个不是他入门弟子的后辈也倾注了一样的热情和耐心,一样不厌其烦地赐教,使我对散文诗有了较清晰的认识,写作上有了更主动的把握。老人家还亲自撰写了数篇评介文章,在几家刊物上推广我的散文诗。2006年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创作好像陷入了一种困顿迷惑的状态,托人给耿老捎去了一些习作,请求指点迷津。老先生很快就回信了,钢笔写的,密密麻麻长达三页信纸。信里对我的散文诗总体上提了两条意见:“一是,您写散文诗的结构方式,或者是构思的思维习惯,似较多的取理性为纲的梳理方式,这种方式当然可以,许多人均采用,但它亦有局限性……易受其束缚,形成模式……二是,铺张与凝缩。兄不少篇章均拉开篇幅,丰富爆满,这是优点,但也不必均取此路,有的似可更集中、浓缩……”还对我捎去的习作一一做了评点。耿老谦逊,引我为诗友,写信、签赠他的大作总以“兄”相称,让我汗颜。在我心里,老先生不仅是老师,更是里程碑,是大旗,是令我辈仰止的高山……
他老人家以一片赤子之心对散文诗界后来者的教诲提携,相信许许多多的人都会跟我一样终生铭记。
时光匆匆,受教于耿老三十多年,细细回想却如几个瞬间,但已足够美好,足够享用。老先生如今仙逝,驾鹤西去,唯留下诗意与诗作,留下清名与品格,留下高贵的魂灵,让苟延着的我们继续浸润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