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诗人 桂鱼
瓦尔特·本雅明在《讲故事的人》一文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讲故事的人取材于自己亲历或道听途说的经验,然后把这种经验转化为听故事人的经验。”
与正统意义上的小说相比,“故事”的题材范畴更加宽泛,叙事方式更加灵活,所传达的内容也更加朴素和亲切。许多我们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和历史事件,往往是通过童年的睡前故事,先于书本与我们相识。也正因如此,在某种程度上,故事对最初的人格塑造,起着重要的示范和启蒙作用。
身为中国人,谁不曾听过那些壮美的故事呢!女娲补天、后羿射日、愚公移山……天空破裂了,就以灵巧的双手去修补;十个太阳作恶人间,就用锋利的弓箭消灭九个;大山阻拦道路,就“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只因着那份“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的信心。中国文化的基因,是“人定胜天”,是无论面对如何千难万险的现实,都始终保持一种积极乐观的精神。
东西方许多国家与民族的文化中,都有着史前大洪水的相关故事。这个世界是否真的经历过那样一场浩劫,不得而知。但相同的故事题材,却传达着不同的人文思想。《圣经》旧约中的“诺亚方舟”,是天罚、是被动、是逃难、是“被挑选出来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与之相比,中国神话中大禹治水的故事,却是一呼百应、万众同心的集体精神。“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的丰功伟绩,是人民群众的智慧结晶与劳动成果。《史记》中的“大禹本纪”,又何尝不是一部浓缩版的“中国人民本纪”?
之于现当代文学,传统故事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书写母题。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便是一部“神话、传说及史实的演义”的总集。在那个特定的时代氛围下,他以古代故事作为小说主题,融入现代元素,在探索新小说创作方向的同时,也对当时的社会现状作出了犀利的批判,于文本中重拾了“五四”革命精神。正如茅盾所言:“借古事的躯壳来激发现代之所憎恨与爱。”
与其将故事称为一种文体,不如将之看做经验的融汇与传承。在某种意义上,中国故事所承载的,是国人对自身历史的记忆,这些记忆,携带着华夏民族骨血中始终不变的DNA,在持续传导民族文化精神的同时,也不断地塑造着社会的价值观念。中国故事,犹如不灭的火炬,不断地为时间注入光与暖。在这明亮的火光中,可观来路,可见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