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

　　德县路27号，青岛第七中学，圣功女子中学旧址。对面的天主教堂里，响起了报时的钟声，几名游客拖着行李箱走过，路边的长椅上，三两位女孩正在分享彼此手机里的杰作。

　　祥和，温馨。

　　这是一所名校，曾经邀请著名作家老舍来演讲，也曾吸引过茅盾的目光。

　　一切从学校的一名女校长开启。

　　圣功女子中学于1931年9月14日正式开学，第一任校长林黄倩英，曾在美国密歇根大学留学，归国后致力于教育事业的发展。在她的大力推动之下，青岛圣功女子中学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开设了文学、美术和算学等多门学科。然而，1933年夏，她突然辞职，离开了学校。此时正在国立山东大学任教的周铭洗，走马上任，被聘为新一任校长。周铭洗(1904年~1996年)出生于湖南湘潭，家族世代官宦，其父周大烈早年与陈叔通、姚华一起留学日本，清末为吉林民政厅长，曾为陈寅恪家的私塾教师。

　　周铭洗与六姐周俟松关系亲密，周俟松是作家许地山的妻子，而许地山与老舍是挚友，早在英国留学时两人便有密切来往，老舍走上写作的道路，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好友的影响。基于这层关系，圣功女子中学的校歌是许地山创作的，老舍也为圣功女子中学做过专门的演讲。

　　那是1934年的10月，老舍应周铭洗邀请赴青岛圣功女子中学作了题为《我的创作经验》的报告。演讲中，老舍式幽默尽现：“我敬爱学问，可是学问老不自动地搬到我的脑子里来住；科学实验室，哼，没进去过。我只好说经验。”

　　“格外的自谦是用不着的，可是板着脸吹自己也怪难为情。我希望只说‘什么’，不说‘怎样’。不过万一我说走了嘴，而谈到我的创作怎样得好，请你别忘了这个——‘不信也罢’!”

　　“在我幼年时候,我自己并没发现，别人也没看出，我有点作文的本事。真的，为作不好文章而挨竹板子倒是不断遇到的事。”

　　“我的中学是师范学校。师范学校的功课虽与中学差不多，可是多少偏重教育与国文。我对几何代数和英文好像天生有仇。别人演题或记单词的时节，我总是读古文。我也读诗，而且学着作诗，甚至于作赋。我记了不少的典故。可惜我那些诗都丢了，要是还存着的话，，我一定把它们打印出来！看谁不顺眼，或者谁看我不顺眼，就送谁一本，好把他气死。诗这种东西是可以使人飞起来，也可以把人气死的。”(刊登于1934年12月15日《刁斗》第一卷第四期Life生活)

　　因为这样的机缘，他们两家的友谊更加牢固，在周铭洗九十寿辰之际，胡絜青还给她作画祝贺。

　　老舍与许地山的出现可谓为圣功女子中学挣足了面子，然而周铭洗任校长之职的时间不长，关于她的记载并不多，但有迹象表明卸任后她仍在圣功，先后担任教导主任、英语老师一职。

　　英语是圣功女子中学的特色，因为有外教，也有周铭洗。到底有多有名呢？就连上海的茅盾都打算让女儿沈霞到这里来读书。因为“他认为上海中学风气不好，听说青岛圣功女子中学不错，尤其英文教学很好”。说这话的是端木蕻良，那一年是1937年，端木蕻良因为写作操劳，心力交瘁，好友茅盾劝他出去散散心，给他推荐的地点是青岛。当然，茅盾是有私心的，让他顺便为女儿沈霞打探一下圣功女子中学的情况。

　　然而，1937年7月7日，端木蕻良“奉命”来到青岛那一天，爆发了卢沟桥事变，青岛人心惶惶,“我到青岛那天是很容易记的，刚好是卢沟桥事变那天。从南方各大都市到那儿避暑的刚刚都快来全了，顶迟的几班也都在那几天懒懒地登路了。这又忙着回南，回到汉口、牯岭、莫干山、上海。因为青岛的确是没有租界的。”“我到青岛的那天,也是青岛人士向外逃难的第一天”，“收到沈先生催我回去的信，心情颇为忧郁，心想等肥城的桃子熟了再走不迟。日本兵天天有登陆的消息传来。限24小时答复。后海沿开来军舰七艘，在崂山抛锚了。龙口打起来了……”

　　战争让茅盾的愿望落空。同时，也证实了圣功女子中学的声名已经流传到了中国其他城市，包括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