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米荆玉

　　11月16日晚间，第37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典礼暨2024年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闭幕式在厦门举行，“青岛出品”的中小成本电影实现新突破：

　　玖十古(青岛)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品的电影《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获得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青岛橙禾影视出品的《洛桑的家事》入围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女主角加华草入围“最佳女主角”；青岛东方影都拍摄、青岛联合出品的电影《731》作为开幕式三部推荐新片之一登上金鸡奖舞台，导演赵林山现场分享创作心得，该片预计将于明年7月31日上映。另一部在东方影都拍摄的吕剧电影《铁门关》入围“最佳戏曲电影”奖。

　　4部电影登上金鸡奖舞台，全面展示了从“青岛出品”到“青岛摄制”的作品阵列，体现了青岛深耕电影领域的成绩。

　　作为国内最具权威性的奖项之一，金鸡奖由电影人、电影评论家评出，其权威性、专业度和影响力都更具优势。金鸡奖伴随了国产电影的发展全过程，也是对中国电影人艺术成就的最高褒奖之一。在当下电影产业面临深刻转型的关口，本届金鸡奖显得尤为关键。一方面，新形态的电影产出正在显著加速，而中小成本电影越来越受到业界瞩目，以《出走的决心》《好东西》为代表的新命题、新视角作品不断灌注，捍卫了一度被海量微短剧稀释的电影范式价值；另一方面，电影产品力迭代也在加速进行，影迷的评价与电影创作的互动越来越及时，如何为时代提供情绪价值同时保留电影人的理想主义色彩，是当下电影人应该思考的问题。

　　电影规模可大可小、制作服务“可盐可甜”。作为“世界电影之都”的青岛不止能创作科幻巨制、神话史诗，也能紧跟电影产业发展，为新生代电影提供优质创作环境和拍摄服务，成为电影项领域的“隐形受奖人”。

　　“精装修”小片：

　　“洛桑”为什么这么多奖

　　自2022年起，《洛桑的家事》已经荣获全亚洲独立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新西兰亚太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入围2023澳门电影节。此次入围金鸡奖两项提名，也是对这部电影的再次肯定。导演张国栋、制片人李海涛在新片《我心光明》的拍摄间隙赶到了厦门。虽然入围“最佳中小成本电影”，然而，《洛桑的家事》属于“精装修”，主创团队非常“豪华”：该片编剧芦苇也是《霸王别姬》《狼图腾》的编剧，摄影师是《湄公河行动》的摄影，男主角金巴在本届金鸡奖上凭借电影《雪豹》入围了“最佳男主角”，女主角加华草人生第一次担任女主角就入围了金鸡奖“最佳女主角”——这也意味着，名不见经传的《洛桑的家事》汇集了本届金鸡奖两位候选“影帝”和“影后”。

　　张国栋自2005年远赴川藏采风，《洛桑的家事》改编自发生在西藏的真实事件：洛桑的孙女被醉汉豆拉伽撞成了截瘫，豆拉伽如果入狱，他的两个孩子势必让孩子的姑姑卓玛抚养。一场暴雪加上一群饿狼将洛桑、豆拉伽、卓玛三个家庭绑在了一起，意外解开了矛盾。著名编剧芦苇将故事改编成剧本，蕴含的情感力量浓烈酣畅。张国栋表示：“芦苇特别看重这部作品，这是一个不需要字幕观众就能看懂的故事，角色们和我们影迷的心灵是一致的，情感也是一致的。女主角加华草的表演富有张力、收放自如，评委会一致决定给予她‘最佳女演员’提名。当年，我跟她说‘你有可能拿影后’，她不相信，毕竟她以前没演过电影。《洛桑的家事》在2018年开拍时加华草刚毕业半年，是一个素人，难得取得今天的成绩。她也特别努力，对角色把握非常精准。”后续新片张国栋计划再次与加华草合作，“她以后表演的路子更宽。作为藏族演员，她的英语和普通话都很好，非常适合国际路线。”

　　“精装修”路线仍在延续，张国栋导演新片《我心光明》汇聚了业内顶级团队：芦苇再次担任监制、编剧，著名作曲家赵季平担任音乐指导，柏林电影节杰出艺术成就奖获得者、曾掌镜《白鹿原》《图雅的婚事》的卢茨·赖特迈尔担任摄影。“《我心光明》已经开拍15天，讲述的是盲人张喜平的故事。张喜平从乡下到西安卖鸡蛋，‘喜平鸡蛋’一口气卖了41年，风雨无阻。1990年他捡到一个女婴，供她上大学、成家立业……如今，张喜平一家四世同堂，他的人生故事特别励志、特别阳光。张喜平在2022年、2024年两次入选‘中华慈孝人物’。”张国栋透露，“《我心光明》邀请张喜平本色出演，我们还找到一位盲人演员演年轻版张喜平。预计《洛桑的家事》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上映，而《我心光明》今年年底完成后期，2025年上映。”

　　从《洛桑的家事》到《我心光明》，张国栋秉承“真实自有万钧之力”的理念，以真实题材贴近影迷。“作为导演，我拍片不局限于某个类型，但有一个原则，就是拍有感觉、有感受、有感动的电影。从传记片、武侠片到故事片，电影类型包括很多种，但感动是唯一的。”张国栋说。

　　使命意识：

　　《731》的“重量”

　　202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电影《731》提前确定明年7月31日试映，同时发布预告海报。本届金鸡奖开幕式现场，赵林山导演与演员姜武、孙茜、冯文娟等登台推介影片。

　　从目前公布的信息来看，该片以日寇731部队在中国进行细菌实验为背景，通过小人物的曲折命运揭露731部队的罪行。“731部队的罪行是惨无人道的，电影《731》的主题非常明确：亡国耻。影片里有中国人的勇敢抗争和斗争智慧，希望观众从中汲取力量。在全世界二战记忆体系里，731部队的罪行、中国人的反抗精神都需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要用电影作品唤醒那段记忆，表达中华民族矢志不渝的坚强意志。”赵林山表示。

　　由案头工作到拍摄完成，《731》的创作历时10年，厚重的主题对主创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挑战。“我有时候问自己，为什么做导演？我只能评判自己：创作很孤独，导演是挺苦的，同时做导演是有使命的，使命对了，才能通透到观众。”赵林山表示，“一个导演的作品要传达一个国家的意识形态，要有洞观的眼界，同时有人类共通的东西，要解决民族困惑，这是来自我心灵的问答。”

　　对于当下电影市场遇到的转型问题，赵林山表达了创作者的乐观。“在对的时期我们要达到跟观众的共鸣，比方说，社会需要给养，现在缺维生素C，你就不能给维生素D。电影行业没有老师，中国电影没有老师，大家都在这条路上摸索、探寻。在体系发展过程中，我们都是学生。”赵林山说。

　　从2021年8月带领剧组进入东方影都，到2022年2月影片杀青，赵林山在青岛完成了《731》的拍摄工作，因此，他对青岛的电影产业环境有着直观、深入的认识。“青岛的拍摄硬件体系非常好，40多个影棚形成了集群。我们这部电影的核心内容都在东方影都拍摄，无论外景地还是棚内拍摄，形成了一种需求上的工业体系。”赵林山介绍，电影拍摄对于影棚要求很高，不止是空间大小，更重要的是配套，“我们拿住宅小区来比喻，除了注重建筑本身，还要注重小区的商业配套、医疗设施、学区等要素。东方影都不止有众多影棚，还有完善的制作体系。电影对于影棚的要求很高，要求同期声、灯光布局、摄影调度等系统工程比较完善，达到行业标准后，工作起来就非常顺畅。在底层基础比较好的情况下，大家都希望影棚体系比较大，一部电影有时候用十几个棚，对影视基地的条件有着较高要求。”

　　随着各地影视基地的加速发展，基地之间开始比拼服务意识。“在青岛拍摄的年代戏不少，群演服务体系对于影视基地非常重要。举例来说，我们在拍一场重头戏，主演后面十几个群演，主演最好也就是演三条的状态，每次出现一位群演的问题，那一条就是无效的。对中国电影来说，导演非常看重群演的状态，而且，群演的需求量太大了，这是一个基础问题。”

　　提升“必看性”：

　　聚焦中小成本电影

　　本届金鸡奖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1亿-5亿元票房的影片超过50部，但票房达5亿元以上的影片只有15部，2024年全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票房达40亿元以上的超级大片，尤其是暑期档票房5亿元以上的影片只有三部。在头部电影缺失的情形下，以《出走的决心》《好东西》为代表的中小成本电影走出了一条“口碑之路”。因而，如何让中小成本电影创造佳绩成为业界聚焦的问题。

　　荣获本届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的《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选择了“算法”作为故事切口。外卖平台的高管不慎开车撞倒了自己公司赶时间送货的外卖员。在这场车祸的追责中，肇事高管与外卖员逐渐发现，自己的生活都被算法笼罩、辖制。《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制片人朱桐表示，算法不仅是这部电影的故事主题，也是电影行业的一个缩影，“电影背后都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的投资，对于这些投入来说，电影低下的抗风险能力和我们电影想要找到‘算法’这个突破口的初衷是非常一致的。”

　　那么，如何突破算法和数据的束缚？纵观今年电影市场，打破AI票房预测模型的电影包括《周处除三害》《默杀》《异形：夺命舰》，它们的共性在于突破性的大尺度，从场景画面到剧情提供突破观众预期的体验。著名编剧宋方金表示：“今天的观众口味越来越挑剔，一个简单好看的故事已不能让观众发生某种观影的兴趣，电影必须要有必看性。它的故事性要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让观众愿意开车到影院里看一两个小时，甚至还要吃顿饭，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电影作为社交货币必须是硬通货，好的电影剧本就像是原子弹一样，里面的爆炸力呈几何级数。电视剧和短视频只需要单一的物理性的爆炸就可以了，电影必须是化学性，必须对观众产生心灵感动。”

　　从制片人角度来看，中小成本电影在制作端的突破意味着降低成本。一位制片人接受采访时表示：“《哥斯拉大战金刚2》采用了特摄片的方式，效果并不差，才花了多少钱。《瞬息全宇宙》获得了奥斯卡奖最佳影片，然而，它的特效是导演用手工做出来，一个iPad加手机视频配合绿幕就完成了，非常便宜。我们的成本压力很大，好莱坞在这方面非常专业。预估票房两亿美元，电影成本就必须做到相应的规模。”对于演员片酬，业界也出现了降低片酬的呼声。著名导演滨口龙介的电影《欢乐时光》获得了第68届洛迦诺影展竞赛片最佳剧本奖，由于缺少拍摄资金，滨口龙介组织了表演工作坊，片中演员都要交钱而不是领片酬，最终《欢乐时光》四位业余女演员同获洛迦诺影展最佳女演员奖。

　　降低成本、降低片酬反而提升了电影的水准和效应，从好莱坞到日本电影的案例也让电影业深思：中小成本电影的发展之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