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的一本书叫《中年之路——人格的第二次成型》。书扉页上的一句话:中年,是一段从痛苦到意义的旅程。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的心理学家詹姆斯·霍利斯,译者郑世彦。郑世彦说起过他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他在一本书里看到被引用了这样一段话:“神经症的暴发不仅仅是偶然的。一般来说,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它通常是要求新的心理调整、新的适应的时刻。这意味着我们的心灵组织了这场危机,制造了这种痛苦,因为伤害已经造成,改变必须发生。”郑世彦被这句话惊住,当场搜索它出自哪本书,出自哪个作者。郑世彦找到了詹姆斯·霍利斯。当他发现这本书还没有中文版本时,他便找合作者翻译了这本书,最后又找到了合适的出版社出版了它。
我读到了惊为天人的这句话,也买回了这本书。这本书最恰当地为我提供了读书的意义。
我们天然地活着,目光对准了外部世界,率领着一个兵团未经识别的欲望的强兵干将。在40岁之前,我们的人格不过是对外界反应的集合,我们还很不了解这个世界。我们被别人或者自己要求着成为什么样的人,有权有钱有影响力的那一种。因为无明,这个过程无比痛苦。荣格认为,我们的心灵是一个有生命的实体,有其自身的目标,那便是求得圆满。对一个人来说,便是了解生命的运行是怎么回事。一个前半生依赖性较强的人,后半生需要学习自力更生;一个控制性强的人,后半生则需要学会顺其自然。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心灵就会轻轻敲击我们;如果我们还是毫无意识,心灵就会用板砖拍打我们。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读书让我们发现自己的无明,发现无明对我们的伤害;如果不读书,无明就是一个莽撞的野兽,继续扯拉着我们奔向更大的无明。心灵的板砖一直在无情地拍打着无明的生命,而生命一无所知,只会抱怨和无聊,用酒精麻痹自己,被生活教训得鼻青脸肿而不自知。
是的,我们的心灵组织了这场危机,制造了这种痛苦。因为伤害已经造成,改变必须发生。
我的无明,是因为阅读而被认清。持续的阅读,经久的阅读,呼吸一般被需要的阅读,才让我一点一点地增加牵制住人性欲望那匹野马的力量,有了和它和平相处的那么一点一点的可能。
我把这个世界上的人分成读书人和不读书人。在我的心中这是两个物种。而且,世界上人类种族最大的区分,就是读书人和不读书人的区别。我所尊崇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读书的,而且是资深的读者。查理·芒格也说:“我这辈子遇到的聪明人没有不每天阅读的,一个都没有。”芒格任何时候都会携带一本书,随时随地品读。他的好搭档巴菲特也是如此。芒格说:“巴菲特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看书,余下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和非常有才干的人进行一对一交流。”他们是有着巨大财富的人而被人们羡慕。其实,财富只是他们巨大思想能力的附带品。马斯克也是个读书人,世界首富其实是他最微不足道的头衔。
听过管理学家刘润的读书经验:学习要像须鲸一样狼吞虎咽。须鲸是海洋中那种巨大块头的动物,最小的须鲸体长也大于6米。须鲸是怎么吃东西的?它大嘴一张,管它是浮游生物、小鱼小虾还有海水,先把所有的东西吞进体内,然后把有用的东西消化吸收,没用的东西喷出体外。对于刘润来说,读书学习也是如此,不管什么样的书,先大量输入,然后把有用的知识吸进体内,变成智慧。
我的读书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阅读世界一流的经典好书,这是一些被我确认为生命之药的书,它们是伟大之书,像克里希那穆提的书、《少有人走过的路》之类,是我一生反复必读的书。生命会遇到至暗时刻,这个时候,伟大的书籍就是我最伟大的药品,给我消炎让我镇定。更伟大的药品是读书给我的感悟:我们总说人生坎坷命运无常人类之间要么内卷要么钩心斗角,就好像人生总该平坦无奇一路安顺似的。其实,根本就没有人与人之间恒久的温情和岁月静好。无常是最寻常的事情,最大的确定就是不确定。再遇到人生波折、情绪起伏之类的事情,我正在学会淡定待之,它们不就是活着的常态嘛!
另一种是像须鲸那样去阅读。只要有闲余时间,我就听书,在手机上阅读。须鲸似的阅读也让我捕捉到很多小鱼小虾类的智慧,它们像杂食,照样变成我生命中的营养液和维生素、矿物质。持久地坚持,它们逐渐地让我的知识体系变得越来越完整,像一棵不断丰满起来的枝叶繁茂的树木。
我把自己的在世身份说成是书生。我感恩于自己的这个身份,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要紧最满意的事情。如果有来生,假如上苍许我再做一个书生,那么我依然会兴高采烈地来到这个艰苦卓绝的地球上,当一个地球人。如果不许我做一个书生,那么,这个地球我不来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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