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岁的钟女士和83岁的母亲是一对“欢喜母女”。她们每次见面，用不了多久，母亲就会“又怼又怨”，或是“嫌弃”女儿的各种习惯，或是挑剔女儿为她做的这事那事。钟女士有时因无法忍受母亲那些“伤人”的话语而予以回击几句。久而久之，两人不见面还“想得慌”，见了面却“烦得慌”。7月15日，钟女士向记者讲述了她家这段特殊的母女亲情故事——

　　尽孝，却遭“嫌弃”

　　我家姊妹三个，我是老大，老二在上海，老三在济南。父亲去世后，母亲独居。我一般一周过去看她一次，忙的时候两周过去一趟。但每次去，我和母亲总会发生点不大不小的言语冲突。上周六，我早上起来拾掇完家里的事就直奔农贸市场，给母亲买了鱼、虾、肉、蛋等各种食物，心想她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我买齐了食材，今天一并给她做好了，或冷冻或冷藏，她啥时候想吃了，解了冻热一热就行。10点半，我开着车，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赶到母亲家。一进门，我就像献宝一样把各种零食、水果、点心摆在桌上，把鱼虾肉放进厨房，满心期待能赢得母亲的笑脸。然而，母亲却像受了惊吓一样大声吆喝：“你买这么多干吗？不要不要……你快拿走吧。我哪儿吃得了啊。”虽说这样的语气我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但想到自己累哈哈地两个多小时逛市场，又是费劲巴哈地买，又是重重地拎回家，不仅得不到母亲的一个夸赞，而且还要受她的一顿数落，抱怨和挑剔，心里的委屈还是难掩。母亲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很少给予你“肯定”，哪怕你做的这些是为了她。

　　知道母亲秉性难改，我用理智告诉自己，甭管她说什么，我该做做。于是，我系上围裙，一边炖肉，一边煮虾蒸鱼。两个小时后，我把做好的丰盛的午餐摆上了桌。母亲见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不满”，“你做这么多，我得吃到啥时候啊？做事不动脑子。”哎，我这将近两个小时的忙活，再一次被浇了冷水。我使劲儿压住心里的委屈和矛盾。但有时也有压不住的时候，我就怼她“老二老三离得你远，你骂不着，就我离得近，整天挨你骂！”可我怼完母亲，心里有时也后悔。

　　唉，母亲一个人生活，在饮食上常常“凑付”，营养很容易跟不上。去外面买，我一方面不放心她自己出门，另一方面也不放心食品安全。我一两周来一次给她做点好吃的，既是看望她，又能给她储备点有营养的食物。但母亲似乎“不领情”。不过，到吃的时候，我看她食量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这时候的我，心情比刚开始平静了许多。我告诫自己：不必寻求母亲的夸赞，只管做我该做的事，她那些抱怨我的话，其真实意思也是“心疼”我，心疼我花钱，心疼我辛苦，只不过，她几十年的说话习惯改不了。那么我就在心里“翻译”一下，翻译成她的真实想法吧！这样自我安慰后，我把剩余的做好的炖肉小心冷藏、冷冻起来，并详细告知母亲，这才进屋休息。

　　上一代的相处模式

　　又爱又伤害

　　这一次和母亲的不愉快互动，让我想起了父亲在世时和母亲的相处模式。他们俩常常这样，彼此相爱却又彼此伤害。父亲性格内向，不善表达。母亲性格外向强势，善于表达，但却不是“爱的表达”，而是“各种数落、抱怨、批评”。她一方面操劳着整个家，含辛茹苦带大我们三个姐妹，但另一方面又边干活边数落我们不懂事，数落父亲不管这个家。有一次，父亲下了班刚回到家，母亲就冲着父亲一顿埋怨，说因为父亲老实巴交，耽误了厂里分房之类的事。那时我还小，不懂他们说什么，总之就是父亲被母亲埋怨得一句不吭声，全家人都不敢说话。那时的我们，嘴上不敢顶嘴，但心里都向着父亲，觉得他怪可怜的。

　　记得那一年社区举办金婚夫妇的庆祝活动，凡是报名且通过了审核的夫妻，赞助商均有礼品相送。为了凑热闹，同时也想让父母好好纪念一下“金婚”，于是我给父母报了名。活动中有一项内容是：夫妻双方要向对方大声表白“我爱你”。结果我爸我妈硬是脸红脖子粗地憋了10分钟，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真叫是“爱你在心口难开”。他们这代人就算是爱，也从来不会“表达爱”，反而常常是“表达‘烦、厌、气’”，仿佛只有这样的表达才能体现出“爱”。

　　二妹和小妹后来都嫁到了外地，也和家里的气氛不好有关。她们都想着离开青岛，离开父母，越远越好。后来父亲去世后，我们三个姐妹每到过年就回母亲家团聚。但这几年，也聚得少了。她俩也都有了第三代，开始帮带孙辈，回青岛看望母亲的时间就不一定了。而我住得最近，也最是责无旁贷。但对我而言，每次和母亲相处，必须忍受她的“伤害的言语”。不过，时间久了，似乎也习惯了。只是，我时常提醒自己，这种“以伤害的言语表达爱”的方式，万万不可遗传给我的孩子。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必须“消化”掉母亲的“言语伤害”，不往心里去，同时还要忍住，不从自己口中说出“回怼”的话。　　  记者 王丽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