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荆玉
作家魏思孝近期做客方所书店分享新作《叙旧》,书中回忆了20多年前一个典型文青的青岛生活:租住在一半面积无法直腰的阁楼上,在绘画、诗歌、小说、影评里选一个或几个当兴趣点轮番点亮技能,得闲看夕阳,露天喝散啤,捕捉海里不知名的小海鲜。
这种生活现在看起来像是一门浪漫的学问,懂得描绘这种生活也几近成为绝学了,《叙旧》收录的短篇小说《诗人》里有详细的追忆。可以类比另一个例子:今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拉斯洛·卡撒兹纳霍凯是中国文化深度爱好者,他的合作译者余泽民长期旅居匈牙利,两人偶然结识后结伴旅游,分享中国饭菜,一起探讨李白的诗歌,文学加持过的生活回忆起来和活在当场是两种色温。
11月,动画电影持续成为话题,我尝试采访了漫画家、绘本画家,计划从原创的上游透视漫画与动画电影的转化,没想到深刻共情了艺术家的危机意识。漫画家早早丧失了纸质终端——书报亭消失后,漫画杂志的发行遇到了问题。
在21世纪开头,类似《画王》这样的杂志每期刊载10余部漫画作品,包括少女漫画、格斗漫画、惊悚类、科幻类都有热门连载。如今,虽然有《镖人》《一人之下》这样的力作,但漫画主要通过网络和番剧呈现,纸质漫画与小读者群体都在缩水,漫画家在跟课后作业的竞争中脆败了。行业已经进化到了单页订购行情——粉丝可以跟画家购买订制的单页画作,直接跳开了单行本、集结成册的环节。在漫画领域,一个主要角色形成战斗力往往要耗费近10册的内容,跳过这些成长打磨阶段,漫画对忠实粉丝的养成就成为空谈。
从文学、漫画到电影,采访一个处在变化行情里的行业就像是下雪天去敲门,发现老友已远行,风拂过桌上晶莹一层冰霜。姜文日前谈到电影与微短剧的关系,坦然接受电影被短剧取代的情形。他这样表述自己的这份坦然:“时代的速度在变,观众的耐心在变,技术在变,但讲故事这件事,从未被取代。被取代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文化演化的一个周期。当某种形式把快感做到极致之后,人们一定会重新渴望慢,渴望深度,渴望那种需要时间换来的沉浸感。就像快餐时代反而催生了慢食,快时尚之后大家重新迷恋手工与复古。当快的东西做到头,人们就会重新愿意为慢的体验付出时间。所以电影确实正在被取代,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未来会用更纯粹的方式被重新需要。”
电影市场单日票房回到千万级的当下,姜文这段论述确实暖心,但在这个由“快”到“慢”的钟摆过程中,还有哪些技术创新、政策扶持、人才助力能够帮助电影坚持下去?
日前,科学家田渊栋谈到了他对AI理解力的研判。他指出:人类的一生能接触的语言量非常有限,顶多100亿token,就凭借这点信息量,人们就可以写出相对论、发明电灯、发现DNA双螺旋。而大模型动辄10万亿token的训练量,数据是前者的1000倍,理解能力仍然与人类相差太远,这说明人脑的学习逻辑不是靠更多的数据就能复制的,人类是在理解中学习的,而模型是在统计中模仿。
这段论述对话语权市场的每个人都有借鉴意义——在AI化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更“有为”一些:买本小说,买本漫画,买一场交响乐演出门票,当一个主动的读者和乐迷,为“前现代”的文化创作支付酬劳,不要看着海水没过艺术家的头顶,在主动干涉里寻找自由与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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