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曲曲菜

青岛早报 2024年06月20日 崔启昌

  ●崔启昌

  胶东一带,麦黄时节,身段娇小,却声名显赫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曲曲菜悄然茁壮起来。曲曲菜学名“苣荬菜”,一些地方也称为“曲麻菜”。曲曲菜成名很早,《诗经》有相关记载,称其为“荬”。《尔雅》有云:“荬,苣葵也。”至唐朝,这种貌不出众的菊科植物愈加炫人眼目:“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有人考证,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中这些诗句,便是描绘曲曲菜的。“生于卑微不堪地,长在荆棘乱草中。叶似苦菜花如米,风吹雨打色更浓。采撷须防蛇与虫,烹饪宜忌铜和铁。滋养脾胃疗疳疾,莫道贫贱无滋味。”这首七律诗既道出了曲曲菜的生长环境和特点,又教人认知了食用曲曲菜的注意事项,还提及曲曲菜有药用功能。

  要找得肥且鲜嫩的曲曲菜非得等到麦黄樱红时,这个当口,曲曲菜壮硕茂盛,剜菜人看了无不喜出望外。我小时候住在乡下,每年麦黄时饭碗里都有母亲剜的曲曲菜。父亲当医生,懂得曲曲菜不光能解人馋意,还有清热解毒、凉血和湿、祛瘀止痛的功效。下乡巡诊时,如若季节恰好,都顺便给人说一些曲曲菜的好处。春夏之交直至麦黄,四邻乡亲大都步出家门去野外寻觅曲曲菜。有的焯过热水,捣足蒜泥、花生碎,用盐和香油拌了就饭下酒;有的烫后沥干切碎,加五花肉丁包地瓜面包子;有的焯水后晾干,及至蔬菜青黄不接时烹制菜肴。

  在城里住,虽离乡野远了些,但我一直念恋着曲曲菜的好。麦穗灌浆至泛黄时,结伴出城,去乡野剜曲曲菜,找寻年少记忆,从中念及暖人乡愁便成了惯例。

  今年临近麦黄,我去青岛探望朋友,三十多层的高楼,俯瞰地面不免有些眩晕,猛不丁觉得朋友原本住在乡村,眼下是离故乡、离土地远了。转至客厅,眼前一亮,宽大的阳台上一溜大花盆里绿意盎然。朋友九十高龄的老母亲正在用剪刀剪取这些“绿植”。朋友说,娘忘不了老家的草草木木,自己专门回老家移来曲曲菜栽植,茎叶繁茂时,娘亲就用剪刀剪了包包子吃。围桌尝鲜时,娘亲总爱一遍遍絮叨老家人吃野菜度日的幕幕过往……

  作家池莉认为,适当的饥饿能让人体内的消化酶充沛又活跃,进而升级了美食的滋味。按照这个说法,有了含有故乡味道、乡愁元素的“饥饿感”,就算面前是诸如曲曲菜烹制的简单菜肴,也是鲜香充饥的,也是顶呱呱的飨人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