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二月二

青岛早报 2023年03月02日 刘立佳

  ●刘立佳

  儿时的二月二,仿佛总是在扳着指头数的期待中姗姗来迟。说来也怪,明明刚过完年,按理不应该太过期盼下一个节日,但那时候日子太苦,肚子里总是清汤寡水的,每一年都是在盼着过节吃点好吃的愿望中度过的。我清楚地记得,吃完初二的送年饺子,饱的只是肚子,内心却陡然间变得空落落的,因为年过完了,好东西吃完了,又得开始地瓜干加鱼杂酱、咸菜头的生活了。

  在农村,二月二是年后相对重要的节日。俗话说:“二月二,炒糖豆,大人孩子一炕头。”对大人来讲,二月二龙抬头,春雨绵绵,万物复苏,马上就进入农耕时节了。经过一冬的蛰伏休养,即将开始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每个人都满心期待着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一家老小,几亩薄田,如果没有老天爷的护佑,温饱就成了问题。而对于孩子来说,节日的意义非常简单,就是能吃点好的,吃得饱一些。这个节日到来的时候,形态可爱的棋子块和嘎嘣脆的糖豆,是孩子们的最爱。

  初春时节,农村还是生冷生冷的。凛冽的寒风会从空荡荡的裤管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从脖梗子穿出。偶尔在街上碰到人,无论大人小孩,都是把手揣在袖口里,缩着脖子,趿拉着不跟脚而且有破洞的鞋子一路小跑。所以,二月二这天,因为要炒糖豆烙饽花,平日里舍不得烧热的炕头热烘烘的,各家的小孩都聚在炕上,看着妈妈忙前忙后。等到灶膛里的豆秸噼里啪啦燃起,锅里的糖豆也噼里啪啦跳起的时候,孩子们便再也坐不住了,围拢在灶台边,眼巴巴地期盼着喷香的棋子块和糖豆出锅。

  期盼永远是美好的,而现实却常常不尽如人意。棋子块和糖豆在这一天都是无法管饱的,日子清贫的家庭,父母都不会沾牙。如何分配棋子块和糖豆,很是考验妈妈们的智慧,一般是糖豆用小茶盅量出,和棋子块一起分成几小堆,孩子们由小到大按顺序挑选。妈妈分配的时候,每个孩子都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巴眼漏掉了关键环节吃了大亏。这个过程中,小孩子还要在心里快速拨动小算盘,盘算一下哪一堆分量多品相好,轮到自己选择时就快速下手收入囊中。我常常想,“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理念,大概从那个时候就深深植根于每个人的内心了。

  分到手的棋子块和糖豆,就是私人财产了。这个时候很是考验耐性,性急的孩子三下五除二就将美食落肚为安,剩下的日子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其他从长计议的孩子手中的美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好像在“延迟满足感”这方面我属于资质平庸的。

  一晃五十多年过去,我从孩子变成了孩子妈,马上将是孩子的姥。这一路走来,好像走丢了好多美好的东西,但孩童时刻烙在心灵深处的勤劳、善良、朴实、公平、友爱,一直滋养着我并终将陪伴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