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虎
岩浆冷凝了,一座山就成了,原始喷发的姿态被藏进山体。
你的脊背和褶皱里,灌木和山草黄了又绿,巨大的乔木倒下又长起,大大小小的恐龙们爬过飞过,大大小小的虫儿鸟儿们爬过飞过。
一场场雪覆盖过,一场场雨冲刷过,一次次大火焚烧过。雪声、雨声、吼声、鸣声擦过你褐色的肌肤,了无痕迹。深埋的树木变成了石头,短暂又鲜活的生命,锁定在巨大的时空坐标中。
有那么一瞬,一座城市倏然从你东方拔起。战马铁蹄杂沓,山脚泥土翻飞,刀光血影后,又是漫长沉寂。
晨钟暮鼓间,僧尼道士们静坐在星光月光里诵经参悟。砍柴的孩童奔跑,狐仙的声名远播,后来金戈铁马,后来埋骨桑梓。
又是一瞬,铁轨铺陈,动车飞奔。你的脚下,空间被切片挤压。雾霾氤氲,风儿黏稠,人们茫然奔跑,如一只只提线木偶,被无形牵引。没有谁像千年前的同类那样坐下来,对着朝阳和夕阳,对着天空和月亮,反思宇宙与生命。
他们被困在了有形无形的城里,用几十年的生命做困兽之斗,反反复复。他们拼命往生物链顶端攀爬,却不知道更大的脆弱和不确定也随之而来。
天空隐隐有一只眼,看着万年一瞬,满是无人读懂的悲悯。
即墨·淮涉八景
水阁临风,古寺塔影,锁龙泉石,长桥卧波;
平沙清流,岸柳含烟,淮涉春浣,高堤垂钓。
是哪一双妙目,在哪一次远眺里轻触到了你?
是哪一天红日初升,晚霞漫舞?
今夕何夕。
是哪一声初春鸟鸣?是哪一场深冬飞雪?是哪一树盛夏蝉鸣?是哪一阵秋风起时?
今夕何夕。
墨河的水干了又流,水阁的风来了又去,河上的塔倒了又立。
只有那春浣的女子,洗着洗着就老了。
去了,再也不见归来。
那双眺望的妙目,藏在了哪里?
揭开时光的遮蔽。
帘幕,无重数。
只听闻高堤垂钓的老者,悠悠道:墨民未必知淮涉,唐宋朝时通越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