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伟
我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初二。头一天的十月初一是传统节日——寒衣节。
民间素有“十月初一烧寒衣”的习俗,就是正值深秋初冬时节,气温降了,到先人坟茔祭奠扫墓,给祖先送纸钱谓之“送寒衣”,以寄托对远去亲人的哀思。在我们当地,是很看重这一节日的。每到十月初一这天,出门在外的人都要返乡回家上坟祭扫。大路上人来人往,田野墓地里香烟缭绕,纸钱翻飞。
听母亲说,当年她怀着我即将临盆时,正在十月初一前夕。民间有老话“初一十五孩子毒”,母亲不希望我生在初一,更不希望我生在十月初一。她感觉生在这天不吉利,会影响孩子一生的运气。
母亲开始焦灼不安。在农历九月底的好些天里,她白天拖着笨重的身子干各种农活,到了晚上就在院子里不停地来回溜达,祈求我能赶在寒衣节之前出生,谁知,一直到了十月初一当天,肚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母亲又开始暗暗祈祷,保佑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在十月初一这天降临,把这天躲避过去。从早晨开始,她就尽量减少劳作和走动,在煎熬中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不料,从午后开始,母亲就开始隐隐觉察到肚子开始有点痛感了。她很清楚,若产程开始,第三胎的速度肯定不会太慢,但若人为地去拖延,会比溜达着让产程自然进展更加痛苦。
为了不让肚子里的孩子过早降生,她忍着不适,上炕侧躺着,尽量避免翻身和活动,在煎熬中苦苦地把分分秒秒捱过。盼着黑夜来临,盼着午夜时分……
时至今日,我仍然难以想象,那是怎样执着的一份母爱,让母亲甘愿为我忍受折磨,那漫长的十余个小时里,她曾经承受了怎样的挣扎和痛楚。
好在母亲的苦心没有白费,罪没有白遭,终于在十月初二的凌晨三点,我呱呱落地。听母亲喜极而泣地细说这些缘由时,接生的人都说:“你傻呀!能顺利生下来就很不错了,还去管那么多干嘛?”
她们可能不会想通,不会理解母亲的忧心,但是我能感知,我能理解。实际上,无论我生在哪天,也耽误不了长大成人。但是母亲对儿女的爱,总是力求尽善尽美的。我的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在潜意识里,却仍然要为了维护我人生中一年一度生日的氛围和运气而做出努力。
这是一位母亲在孩子瓜熟蒂落离开母体前,唯一能给孩子的一个“帮助”,在她看来,这是关乎孩子一生的一份考究,一种感受。
都说“儿女的生日是母亲的苦难日”,如今想来,确实如此。为了孩子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有多少母亲忍受着剧痛,承受着巨大的风险也在所不惜。伟大的母爱,让世间充盈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