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均鸣

书缘

青岛日报 2024年12月29日

  1965年春天,我降生在胶东某个穷乡僻壤。等我到了启蒙的年龄,读书这件事情已经“无用”了。母亲是一名乡村私塾先生的女儿,她不仅耳濡目染地识得了一些文字,还不管不顾地从娘家带出来一批线装书籍。躲过了“破四旧”的风潮后,那些书被小心地保存了下来。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我早早地便与书结了缘。另外还有一些无头无尾的故事书,也被我囫囵吞枣地读过。多年过后,我才知道,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西游记》《三国演义》《七侠五义》《烈火金刚》和《野火春风斗古城》啊。

  小时候,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早饭地瓜干主打,午饭地瓜干当家,晚饭还是地瓜干唱主角。餐桌上虽然放着几个玉米面饼子,那也只有临近就餐结束前才可以“凭自觉”地掰一块,吃下去,“蒙蒙顶”。但在支持孩子读书方面,母亲却从不吝啬。印象深刻的是,当年镇上的新华书店里新进了两本连环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每本售价一角二分。由于供不应求,只租不售,每天租金一分钱。母亲带上我便去了新华书店,她交上昂贵的五角押金后,直接告诉店员:“你把押金收好吧,我们就不来还了。”另外,当时的农村不通电,家家户户都靠煤油灯照亮,母亲却专门买了蜡烛供我们读书时使用。这些举动曾经让左邻右舍很是费解,私下里没少嘀咕这娘们“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但母亲依然如故,她坚定地相信读书是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她告诉我:“只要把书读好了,你长大后就可以摆脱‘土坷垃里刨食吃’的命运。甚至可以去镇上供销社里当一名售货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每天吃上白面馒头。”

  如果说我“爱读书”的兴趣是母亲培养和支持的功劳,那么“会读书”则是中学老师教育和引导的结果。记得有一次我在物理课课堂上偷偷阅读《红楼梦》被抓了现行。事后,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受到了一番温和的教育和开导:“会读书远比爱读书更重要。有些书虽然是名著,但不是当下一定要读的。读书要分轻重缓急,学以致用,人生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需要阅读的重点书目,不能仅凭兴趣去行事。现在你最需要重视的是课本和与课本相关的参考书籍。把课本弄懂读透,等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后再读《红楼梦》一点也不晚。”老师的话让我醍醐灌顶,马上明确了读书的方向和重点。

  1984年9月,我如愿考进山东海洋学院(现中国海洋大学)水产系读书。1988年7月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被选进国家农业农村部水产司工作。此后,几经辗转,我回到青岛,并很快“跨界”从事了我所热爱的新闻工作。其间,读书与写作成为我生活里必不可少的内容。我牢牢铭记中学老师当年的教诲,如饥似渴地阅读了一些与新闻工作密切相关的专业书籍。先后阅读了《新闻学》《新闻学概论》《新闻写作》等,现蒸热卖,迅速应用到了新闻采访实践中去。有一段时期,我被组织安排去从事报刊发行工作,我还恶补了一些与报业经营与报刊发行相关的书籍。那个时候,书籍像一位温情贴心的朋友,给了我工作上的具体的指导和帮助。书,不仅让我开阔了眼界,还给我的未来之路“加了油”。

  回望来路,读书的种子在我的心里发芽生根之后所带给我的变化是巨大的。虽然,我并没有像母亲当年规划的那样去镇上的供销社里当一名售货员,但却顺利地进了城市,用上了电灯,也吃上了白面馒头。与此同时,我在读书的过程中获得了无限的乐趣,也结交了许多“同道中人”。从世俗意义上讲,也算是岛城一位小有名气的“名记”和“作家”了。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眼下的我已经接近退休年龄了,读书生活的“功利色彩”渐渐淡化,相对悠闲的时间里,可以自由地读一些我喜欢的书目了。《悲惨世界》《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红与黑》《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巴黎圣母院》《基督山伯爵》等名著一本接一本地读下去,惬意而自在。如此美好的时光,悄悄滑过每一天的日落和日出。有书读的日子是充实的,读自己喜欢的书是快乐的。

  从爱上读书到学会读书,再到自由读书。一条长长的人生轨迹,总有书籍如影相随。这样的日子,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