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浮生》为“白蛇”系列收官,动画电影工业化初见端倪——

于洲:白蛇“正传”,追光“正解”

青岛日报 2024年08月26日

  ■于 洲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米荆玉

  2024暑期档进入收官阶段,继去年《长安三万里》成为暑期档动画片冠军之后,今年追光动画再次凭借《白蛇:浮生》蝉联这一殊荣。在国产动画领域,《白蛇》系列(2019年《白蛇:缘起》、2021年《白蛇2:青蛇劫起》、2024年《白蛇:浮生》)已然成为动画史上评分最高、票房最成功的三部曲,也为动画电影工业化做出了极佳示范:产能上的稳定输出、美学上的东方意蕴、制作上的国际水准、团队上的推陈出新。

  在国产电影行业,动画电影近年来撑起了市场想象力的空间,也调动了影迷对历史传奇、古典人文的视觉想象。以《哪吒之魔童降世》《长安三万里》《白蛇》三部曲为代表的优秀之作从不同层面拓展了动画电影的艺术内涵承载,也一步步改变了动画行业的生产方式、技术人才配比和市场预期。以《白蛇》系列为脚注,追光动画的崛起贯穿了从“封神”题材、“聊斋”题材、“古典传说”题材乃至“三国”题材的动画开发,同时也在皮克斯、吉卜力之外对“筑成中国动画品牌”进行了长达十余年的有效探索。

  作为青岛人,追光动画总裁、《白蛇:浮生》监制于洲见证了行业剧变,亲历了追光动画楔入国产动画行业的全程,也是推动动画行业发展的重要推手。站在中国文化的延长线上,《白蛇:浮生》链接了从古典传说到剧版《新白娘子传奇》等多个节点,也在城市文旅与电影项目深度融合之间做出大胆探索。这部电影既是“白娘子”传奇的“正传”,也可以看作于洲和追光动画献给中国电影市场的一个“正解”。

  浮生一白,“宋韵”浮动

  记者:《白蛇》系列电影的改编其实很有挑战。民间传说“白蛇传”的故事深入人心,改编成动画电影的话不容易讨巧:既不能大改,又不能不改。《白蛇:浮生》的挑战体现在哪些方面?

  于洲:《白蛇:浮生》这部片子是“白蛇传”的“正传”,它和《白蛇:缘起》《白蛇2:青蛇劫起》不一样——二者一个是前传一个是后传,故事都是新的,而《白蛇:浮生》最大的挑战在于:我们肯定不能一成不变地将传说原样拍一遍,这样会太无趣了,所以,我们要看有哪些地方可以创新。此次最大的创新在于我们对许仙的改变。因为传统的《白蛇传》故事里许仙比较懦弱,而这次许仙变得比较勇敢,勇于为爱付出,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白蛇:浮生》展现了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情,这是一个令人向往和传颂的美好的爱情故事。

  另一方面,我们在《白蛇:浮生》里尝试了喜剧的类型。观众都注意到“姐夫李公甫”很有喜感,其实不止于此,整部电影有很多喜剧的成分,一些喜剧梗体现在小白、小青乃至于法海身上,守护仙草的仙鹤童子也是比较讨喜的角色。《白蛇:浮生》还延续出现了“宝青坊主”的角色,传统的《白蛇传》里没有这个角色,她的出场和戏份让观众有新鲜感,大家非常喜欢她,她也非常神秘。未来,我们也期待能推出宝青坊主独立成篇的故事。

  记者:《白蛇:浮生》的文化属性非常明显,一方面还原了断桥、街景、寺庙等杭州景色,另一方面在台词中注入人文元素,像是“兰条荐浴,菖花酿酒,天气尚清和”等台词特别有文化。这种人文细节是“新文化”系列的风格体现吗?

  于洲:这确实是有意而为,我们希望通过《白蛇:浮生》体现一种宋韵文化,从诗词、服装到妆发,包括小白、小青的妆容都有典故。影片中,从宋代建筑、家具再到美食都很讲究。以丰乐楼里姐夫与小白、小青见面的餐桌为例,龙井虾仁、东坡肉、蟹酿橙等每道菜是非常有讲究的。我们请了宋代美食专家做顾问,像是《宋宴》的作者卢冉给了很多指点,展现南宋的市井文化和百姓生活。

  实际上,宋代中国人的生活质量是非常高的,特别是在临安这样的城市。我们参考当时临安的地图设计了故事发生地,临安街道上的人物身份则参考了《清明上河图》,商贩走卒、文人墨客都一一还原。在故事的推进上,我们通过节气来呈现,《白蛇:浮生》整个故事发生在一年时间里,从元宵始,以元宵终,中间历经端午、寒食、中秋,潜移默化地呈现中国的习俗和风俗,所谓“无一处无来历”。

  记者:《白蛇:浮生》在技术层面更加成熟,像是金毛犼、仙鹤的毛发精细,小白、小青的表情绑定也特别细腻。在您看来,《白蛇:浮生》对技术人员还有哪些挑战?

  于洲:拍了这么多作品,追光动画在制作方面也是驾轻就熟了,像是动物毛发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的挑战。《白蛇:浮生》里下雨的场面比较多,所有的下雨是特效镜头,跟真人实拍不一样,镜头里的“水”不仅是雨滴,还有头发打湿的效果、衣服打湿的效果。当角色进入水下,要呈现衣服在水里面浮动。与水相关的画面是这次特效比较集中、技术挑战比较高的地方。

  记者:片尾曲也别具匠心,《千年等一回》把相当多的观众带入到了当年《新白娘子传奇》的回忆里。

  于洲:《千年等一回》原来的版本是高胜美演唱的,这次我们请了赵雅芝、叶童演唱了一个版本,她们还出演了一个新版MV,也已经发布。主题曲《浮生一白》由陈昊宇和陈丽君演唱,陈丽君本身是越剧演员,这首歌细听下来不是杭州口音,而是采用了越剧的唱腔,体现戏曲的风格,这首歌从词曲创作到曲调都有充分的想象和寓意。

  文旅联动,天然契合

  记者:“跟着电影去旅行”成为文旅的新动向。《白蛇:浮生》与杭州在这方面有深度的联动吗?

  于洲:《白蛇:浮生》和杭州的深入联动是天然的契合。我们在采风阶段去了杭州,但创作中还是考虑故事本身。影片场景取自杭州,而且现在杭州还保留了一些古代“外景”,比如断桥、河坊街、四眼井、九溪十八涧等。三四月份,我们准备《白蛇:浮生》的宣发和首映礼,跟浙江文旅和杭州文旅一拍即合。这场全球首映礼是在西湖上举办的,搭建了168平方米的电影屏幕,在西湖上放映全片,还是非常新颖的首映礼。《白蛇:浮生》后续跟杭州还有一些旅游打卡和深入合作。

  记者:《白蛇:缘起》开始,追光动画的作品逐渐占据了影院的黄金档,观影人群也从小朋友变成了家庭观影、青年人观影,这在《长安三万里》《白蛇:浮生》上得到了明显体现。追光动画对影迷人群有特别的定位吗?

  于洲:确实,观众口味在不断变化,动画电影的类型也各不相同。像是《长安三万里》,无论是年轻人还是家庭观众,甚至很多中老年人都来影院观看。追光动画希望兼顾年轻观众和家庭观众,就《白蛇:浮生》来说,它作为一个爱情故事、经典传说适合年轻人,但它同时老幼咸宜,一方面有传统文化的元素,同时也有着积极向上的引导。一位“80后”的妈妈带着八九岁的孩子来看,写了一篇很好的观后感。她觉得,《白蛇:浮生》让“10后”的女儿看到中国优秀的传统民间故事,许仙与小白跨越五百年的“双向奔赴”,也让她概括为“教给下一代人如何去爱、如何去被爱”。从传承角度来说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记者:追光动画十多年来保持稳定的拍摄速度,持续推出精品。在您看来,追光在电影工业化领域的特有模式是什么?

  于洲:实际上,追光动画本身就是电影工业化的模式。我们在国内是唯一一家能够做到每年上映一部动画电影的公司,国内其他动画公司多数还是传统的导演工作室模式,五年、七年做一部电影,然后再做下一部。我们不提什么“追光模式”,但是追光能够保持一个长期稳定的团队,持续推出高品质的动画电影,这也是我们建立起来的体系。

  节奏加速,一年两部

  记者:除了追光动画,您也通过东布洲国际动画周推动整个行业的发展。之前行业有一段时间热衷于日本动画,也有人学习好莱坞动画。在您的视野来看,中国动画这几年有什么新的趋势、新的发展方向?

  于洲:欧美和日本动画发展的时间比较久,相对成熟。我们从改革开放以来关注到了好莱坞和日本动画,过去十年中国动画有一个巨大的发展,在故事和美术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电影具有非常重要的文化属性,中国观众还是喜欢中国故事、中国美学。国外动画确实有好作品,中国动画人在保持开放学习同时也非常自信。我们有几千年的文化,有巨大的文化宝藏,包括神话传说、人文典籍和了不起的历史人物,都适合我们用动画电影来表现。追光和其他动画团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未来五年、十年大家还能看到一些优秀的作品出现。

  记者:《白蛇:浮生》的两位导演陈健喜、李佳锴都很年轻,也有过制作其他动画电影的经验,能谈一下追光不断发掘导演新人的心得吗?

  于洲:追光动画所有导演都是内部培养成长起来的。陈健喜从创立之初就加入了追光,从动画师、动画组长,到动画总监、导演打磨了很多年。李佳锴刚满30岁,来公司也有五年多了。他们都是从一线制作人员成长起来的,专业上有突出的成绩和表现,同时对动画制作有比较全面的了解,最重要的是能带领、激发团队。大家在《白蛇:浮生》片尾看到了《聊斋:兰若寺》的预告,这部新片大家又会见到几位新的导演。

  记者:能披露一下《聊斋:兰若寺》等后续新片的计划吗?

  于洲:《聊斋》的细节现在还不能披露,但它的艺术性值得大家期待,可以说我们在艺术上有新的尝试和突破。而且,《聊斋》肯定是和山东有关,至于“崂山道士”,我还不能说有没有,但是它跟山东、青岛都可能有关联。

  明年暑假,大家能看到《聊斋:兰若寺》。2026年,就能看到《三国》了,片名是《三国第一部:争洛阳》。我们早就做好了这部影片的备案,已经开发了一年时间,还有两年时间上映。近期,追光团队开始准备扩张,从一年一部新片变成了一年两部。从2026年开始,追光每隔半年就有一部新片上映。在工业化道路上,我们走了十多年,到了一定阶段,追光也该向前迈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