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已青

大鲍岛生活剧场不落幕

青岛日报 2022年11月28日

  黄岛路,青岛老城区的心脏地带,蕴藏着大鲍岛的商业密码,传递出最迷人的青岛风情。

  黄岛路,一路三叠,历史老街区的风貌在起起伏伏中延展。从四方路至芝罘路一段,是缓坡马路;从芝罘路到安徽路一段是石阶路,不能通车;从安徽路至平原路一段虽是柏油马路,但坡度太陡,也难以行车。中段的石阶路,与波螺油子一样,具有青岛特色,成为青岛老街别致的样本。这里的台阶以大石板铺就。其他各处台阶路均是一步上一个台阶,黄岛路则不同,它每一级很矮,在4厘米左右,而又很宽,多数人的步伐,一步迈不上一个台阶,两步又用不上,青岛人叫它“一步半”。黄岛路的存在,是历史的积淀,是诗意的闪耀,是城市美学的格调,仿佛与城市的快节奏绝缘。

  黄岛路上的石阶路,一年四季,都是流转的风景。因为露天市场的存在,行人走到此处,不由得放慢脚步,关心瓜果蔬菜,看看啤酒海鲜。黄岛路烟火气息缭绕,让人觉得烟火可亲,人生可悯。春天,石板路的缝隙里钻出绿油油的小草。春雨如油,蒙蒙细雨如烟如雾,下了一夜,次日清晨,青石板滑润,洁净。从黄岛路高处眺望,老楼覆盖着红色的瓦,屋顶斜坡上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夏天的黄昏,市场上的喧闹如海浪,一波又一波,晕黄色的路灯亮着,下班的人们来这里打一塑料袋扎啤,买点海鲜,踩着青石板回家。秋天的午后,阳光暖,时光缓,带着风霜的落叶落在青石板上,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落叶似有无限情。冬天的子夜,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温柔地覆盖了黄岛路,里院的红瓦上像盖上了白色的棉被。风雪夜归人,在台阶上留下一串脚印。黄岛路带着一种沧桑之美,又有一种淡定,生活在这里,悠闲,从容。自然景观的美,与深厚的历史积淀相得益彰。

  黄岛路附近的历史街区,携带着青岛这座城市诞生时的基因。如今青岛知名的里院除了高密路56号的广兴里,还包括海泊路42号的介寿里,黄岛路36号至50号的鼎新里、17号的平康五里、82号的和平里,四方路18号的“一线天”等等。走访这些里院,在历史与现实中,里院洋溢着浓浓的邻里情。

  1898年青岛公布的第一版城区建设规划方案中,青岛区(欧人区)和鲍岛区(华人区)泾渭分明。青岛区,街道宽敞,建筑华丽,上、下水道也齐全,生活十分便利;而鲍岛区街道窄,而且密集,卫生状况差。

  鲍岛区以青岛的地名来命名街道,如黄岛路、四方路、海泊路、李村路等,其后又以相近的县来命名,如博山路、平度路、潍县路、芝罘路、高密路。黄岛路一带,当时可谓中心区的中心。德国规划师的手笔至今存留着鲜明的印迹:相对于南部欧人区20米到30米的道路宽度,华人区大鲍岛的街道宽度只有12米到15米,形成密集的路网,且道路有一系列丁字路口的阻断,将华人区与前海的欧人区人为隔离。鲍岛区的建筑以里院为特色,里院最大的特点是西式的楼房围拢成中国传统的四合院的格局,商住两用。里院有天井,天井里有一个水龙头,有公共厕所。

  20世纪初负责大鲍岛多个街坊开发的德国传奇商人希姆森在其回忆录中说:“为大鲍岛中国城的华人房屋,我设想了一种特殊的建筑形式。沿着完整的方形街坊四周,是临街店铺和楼上的住间,街坊中间留下一个大的内院供交通之用,也可以成为儿童游戏的场所。每套房屋在内院一侧还用一层高的墙围出一个私人小院,院子里面是一层高的厨房和厕所。”

  里院开始在大鲍岛扎根生长,相对封闭又开放;相对融合又独立。中西合璧、多元融合的青岛本土化的里院街区,展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大鲍岛与中山路一起成为青岛的商业中心。华商自建的三江会馆和广东会馆的先后崛起,伴随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南北商人集聚,开启了华人设计、建设青岛城市街区的时代。

  最初的规划与里院的设计,在黄岛路有集中的体现。路网密集,人群密集,也为黄岛路带来蓬勃的商机。

  从上世纪20年代至50年代,黄岛路长期是马路市场,市场摊位占了马路宽度的一半。平原路至安徽路一段,主要卖日用铁器、陶瓷器、木器;安徽路至芝罘路一段,主要卖禽蛋、肉类、海鲜;芝罘路至四方路一段主要卖蔬菜、水果。1957年后,马路市场缩小。新时期又曾一度兴起。

  在老青岛的记忆中,大鲍岛是老街里商业繁盛之所。商业和娱乐是鲍岛区与生俱来的胎记。每条街道上,都有衣食住行的老品牌:黄岛路的万香斋;四方路的新盛园、瑞芬茶庄;易州路的苟不理和津津舍包子;四方路潍县路路口的华壹市药房;芝罘路上的敬修书社;芝罘路和四方路路口的裕长酱园……黄岛路上,每天都是热气腾腾的生活剧场,永不落幕。

  黄岛路与四方路、芝罘路交界处有一块三角地,老青岛人叫它“水龙池子”。这一带店铺、居民用自来水都要到这里用水桶打回去。这里有一批水龙头,有人为了省事,就在这里洗衣、洗菜,所以得名水龙池子。在自来水入户以后,这里空了出来,成了马路市场的一部分。旧历春节新正,摊贩在家过年,这里成为杂耍场,有套圈、打棋谱等游艺项目,也有拉洋片、唱琴书等文艺演出。

  当下的黄岛路正以更新的名义凤凰涅槃。我们热切期待这里早日回归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