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安

小巷

青岛日报 2022年11月28日

  现在不少人喜欢城市中的高楼大厦、宽敞道路和霓虹闪烁。我则不然,素来对城市中的小巷有一种偏爱。到外地去,常寻找当地古香古色的小巷转转,踏入那种小巷,仿佛打开一本线装的古籍,心中产生一种美妙的感受。

  青岛有一片独具特色的小巷令我一见倾心,那一片小巷依偎在信号山与伏龙山的山怀里。当年我读书时,因为校园离这里很近,那片小巷曾留下我不少的足迹。重温与回忆起那段时光,仍依稀记得条条小巷的名称,脑海中泛起幅幅美轮美奂的图画。

  向外地亲朋好友介绍青岛特色,我会把那片小巷与八大关、前海、崂山等景区相提并论,提议他们应去小巷看看,那里的独特景致在别处是见不到的。

  沿着胶澳总督官邸旧址这座德国田园风格建筑东行不远,那片小巷便映入眼帘。凝神良久,你会不由自主地被它们那种宁静安逸的样子所吸引,这种吸引让你把心里外部世界的繁华抹得不留痕迹,让你真正见识到了巷陌建筑艺术的美妙。

  那里的数条小巷大致与龙江路平行或垂直。依据小巷建筑的规模、材质和不同时期中外城市的建筑风格推算,它们的年龄该有百余年了。

  几条建在山坡的小巷,每隔极短的一段小坡,就用花岗岩条石铺成十几层或几十层的登山台阶,台阶的高处挂在信号山和伏龙山腰部。状若从山上垂下来的“天梯”。这些若干年前铺设的石阶被踩踏得光光滑滑,雨雪天气爬“天梯”需要格外小心。石阶虽然走起来费力,但是没有车辆行驶,几无噪音的登攀既可锻炼身板,又可养神静耳。

  缠卧在信号山与伏龙山脚下的小巷,路面用沥青铺成。几条小巷顺着地势左弯右拐,有的小巷看似只有几十步之遥,尽头疑似无路,若怀有好奇继续前行, 拐弯处却豁然出现曲径通幽。此种巷路比某些城市平坦笔直的经纬路,更有特点和趣味,也更让人留恋和回味。

  小巷中的建筑,位于山坡上的错落有致,位于平地上的规规矩矩。院落的墙基多用花岗石垒筑。院墙上半部,有的用规整的石头或砖块垒出通透的几何图形,有的用焊接成形的铁制栏杆制成,也有的干脆用花岗石垒筑到头。

  小巷两边的院落,有些须登上几层台阶才能到达院内。这里的楼院别墅各有得意的体形和神态,彼此间一点也不显得拘束和拥挤,全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站在高处俯瞰那片小巷,无论何种形态的房子一律是红色的房顶。红房顶在繁茂的绿树和竞相生长的花丛灌木间藏头露尾,人工建筑与自然环境配合相得益彰。有些院落里的藤萝植物跃上墙头,宛如条条绿龙,亲密得好像谁都离不开谁。看得出,早先的院墙、门窗、栏杆等铁艺都制作得极为精致,色调和图案非常考究古朴,只有训练有素的能工巧匠才能加工出来,以致后来修缮时,唯恐破坏原来的老风格尽量修旧如旧。

  小巷里有带花园的洋楼,也有不失宏伟气质的别墅,即使那些后建小型住宅的规划,也与周围环境相互协调,和谐并存。置身其间,令人心中生出唯它们闹中取静的感慨。它们的羞答、秀美和深藏不露,使人领悟到什么是高雅、优娴和静美。

  在我眼里,居住在那片小巷的人们,享受的是一种诗意般的幽静,他们的生活方式是现代与传统的结合。我有几位大学校友,留校后蜗居在这片小巷里几十年没舍得搬家。他们与那些一辈子住在小巷“故土难离”的人一样,有着“一厢情愿”的坚守气度。小巷地处老城区,比起新城区新房子的设计与居住条件不是很方便。这看似“不合时宜”的坚守来自于他们和小巷的缘分,他们留恋小巷中的宁静,追求心灵的解脱。住在这里的人似乎有一种“优越感”,好像这里一点也不亚于任何名人时尚社区。

  我想,青岛那片令人叹为观止的小巷之美,不是因新,而是因岁月的痕迹;不是因高大,而是因建筑的小巧;不是因热闹,而是因热闹里的安逸。

  小巷是一个可以随时接待我们的好朋友,其景色虽比不上名园盛景,但不需花钱买门票即可乐怀其中的去处。如果情绪不佳身心疲惫,就去那里走一走,小巷能消除你的疲劳,调整你的心弦。恋情正浓的,在小巷里找个合适的地方促膝相谈,幽静浪漫中平添一份浓情蜜意。成家立业的,陪爱人来这里逛逛,谈谈在孩子面前羞于出口的话和事,年轻时谈情说爱的感觉会油然而来。

  小巷是都市里的避风港,是喧嚣马路的隔音墙,是闹市中的“桃花源”。诗人到这里能写出优美的诗,音乐家到这里能谱出美妙的歌,画家到这里能绘出美丽的画。爱清净的来吧,愿沉思的来吧,对小巷偏爱、好奇、探寻的也来吧,小巷会平等友好地对待每一位来者。只要来到这里,就会感到很值得,很愉悦,很难忘。小巷就是一首四季诗、一曲动听的四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