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尖锐复杂的矛盾面前,事关骨肉亲情、个人清白、前辈嘱托与集体荣誉,承载着巨大压力的个体如何抉择?在区域文化建设中,如何维护道德模范与塑造模范形象?淮剧《小镇》以复杂的矛盾、扣人心弦的戏剧冲突,戏剧主角朱文轩灵魂的拷问与救赎,艺术地回答了这一问题。
故事发生在经济化浪潮冲击下淮北一个民风淳朴的千年古镇。一位三十年前在小镇获救的京城老人病重之中念念不忘救命恩人,为了使父亲不留遗憾,女儿姚瑶悬赏五百万寻找恩人。救人事件发生在夜间,只有两名当事者知道,具体情节无人知晓,而多年来京城老人也曾多次寻找。三十年间小镇人员变化巨大,能否找到这位恩人是个悬疑。
快嘴王看来,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一定是即将退休的教师朱文轩。他与人为善,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将自己家的十斤粮票送给母亲抱病在床的朱老爹,多年给快嘴王垫支学费,深受人们爱戴。依据他对朱老师的了解,五百万的悬赏金毫无用处,淡泊自守、超然名利,朱老师一定不会承认这件事的。而朱文轩经常做善事不留名的形象也让秦镇长觉得救命人是朱文轩。眼前商人巨额赏金寻找恩人让秦镇长觉得这是一个树立典型与宣传小镇的绝佳机会……
在这个关头,朱文轩的儿子从省城回家,他因替人抵押贷款欠账五百万,儿媳妇一气之下回娘家。无计可从的儿子动了轻生的念头,在焦头烂额的媳妇苦苦哀求下,陷入懊悔、焦急、无奈中的朱文轩神情恍惚,冒认救命人。事实上,一些人在巨额财富诱惑下动了心思,在确定救命人的大会上,杜傲初、陈守言声称是救命人。朱文轩觉得无地自容如坐针毡,在古镇德高望重的朱老爹的回护下才没有当众出丑。
大会结束后,陷入冲突与困苦中的朱文轩经过内心煎熬反思,终于说服妻子,在千年古塔、“清白至重”大钟前,向朱老爹承认错误。让他惊讶万分的是,救命人就是朱老爹,他谅解朱文轩的难处,对于朱文轩的举措既悔恨又高兴。他说出一个惊天秘密,原来这位四十年前挽回小镇声誉的老人,竟然是当时捡去外乡人丢失物品的人。面临着卧床的母亲,他做出了那个错误选择,虽然后来原物奉还,但是老母亲过世后变得沉默寡言,日日面对着古钟思过。虽然四十年间做过不少善事,却也丝毫没有减轻内心的凄楚,他矢志于小镇民风淳朴,为当下风气变坏焦虑不安。面对坦诚错误的朱文轩,他提出让朱文轩冒认救命人,担当小镇的道德模范。
这个始料未及的使命,已经超出了家庭的危机解决、个人的声誉、名节,这是来自前辈的信任与寄托,肩负着全镇的文明建设。而小镇因为日前数位居民冒认英雄而陷入信任危机,人心躁动不安。如果承认了自己是救命人,自己的过失无人知晓,名节保住,儿子难题迎刃而解,既不负前辈寄托,又能维系民心,挽回小镇荣誉。快嘴王、秦镇长、被救人的女儿,镇里的父老乡亲,一双双眼睛满含热烈的期待。在众目睽睽之下,朱文轩坦诚自己的错误,讲出了真相,坦诚、勇气与担当的精神赢得了人们的尊重。朱老爹感动之下,提出让朱文轩继承他敲钟的使命。
戏剧以复杂的矛盾展开情节,既有前辈楷模的矛盾冲突,次要人物在金钱面前的价值观迷失,又有被救人女儿的困境,也有数千年前宋朝淡泊自守的宰相一时过错,更有主角朱文轩个人修养、家庭、前辈与集体荣誉等方面的重重困惑,小镇精神文化建设的矛盾,这一切指向一个主题——灵魂的救赎与道德模范新范式的建立。在刻画心灵冲突的过程中,戏剧巧妙地采用了舞台灯光、舞蹈、音乐,通过幻觉展现内心矛盾。同时,戏剧矛盾呈现出复杂性与层次感,尤其是朱老爹提出小镇文化建设这个重担时,显示出矛盾性质的变化。的确,在地域文化生活场景中,个体除了自身的意义外,还肩负着集体的责任。在集体文化建设中,模范的树立与榜样的力量借助,是一种常规的思路与解决路径。在这种传统路径下,道德模范本人被塑造为完美无缺的形象,指引着该区域人们精神境界不断提升。在小镇,朱老爹充当着这个形象。而继任者朱文轩通过痛苦的煎熬与救赎,开辟了一条新渠道:在被要求敲钟的时候,他呼吁众人一起敲响钟声,这象征着文明的建设是每一个人的使命,只要坦诚地勇敢面对生活,肩负责任,精神文明必然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