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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1:文艺评论
话剧《北京法源寺》的家国情思
话剧《北京法源寺》剧照。作者供图

  林硕 高媛

  中国台湾作家李敖历时十二个春秋完成的历史小说《北京法源寺》,曾在200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产生了持续的轰动效应。著名导演田沁鑫将《北京法源寺》改编为话剧,赢得广泛关注,成为话剧舞台上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其历史背景之复杂,舞台人物之众多,家国情怀之浓厚,都为本剧增添了丰富深刻的多重意蕴。正如导演本人所言:“《北京法源寺》,是不得不排的戏。”

  法源寺位于北京宣武门外教子胡同,公元645年由唐太宗李世民为哀悼将士始建,武则天主政时期竣工,赐名“悯忠寺”。清世宗雍正帝时期改称“法源寺”,又有乾隆帝御笔宸瀚“法海真源”。

  话剧《北京法源寺》着眼于清末历史嬗变的节点,结合法源寺独特的地理位置,营造出独特的戏剧空间,将剧中的历史人物相互勾连。田沁鑫导演选择这样一个历史底蕴深厚并带有浓重悲情色彩的宗教寺庙作为故事的核心发生地,将佛寺僧徒,皇权政治,各色人物这些原本散落的“珠子”如珠串一样汇聚起来,时空被高度集中,法源寺仿如一位虚怀老者,静静见证着这场风云跌宕的千秋大戏,也为全剧营造出庄严肃穆的剧场氛围。

  剧中开场采用自我介绍的方式,简洁凝练地介绍了广东的康有为、梁启超,四川的杨锐、刘光第,福建的林旭,湖南的谭嗣同等主要人物,这批南方知识分子大多在宣武门的各地会馆中栖身,法源寺自然而然地成为他们精神交流的所在。台上的十几把椅子,通过投影展现的“大清版图”“法海真源”图片,使得舞台布景删繁就简,在寺庙、清宫等地点流畅切换。生卒于不同年代的人物甚至可以相互交谈,避免了故事叙述的冗长杂乱。法源寺僧人普净与异禀展开讨论,穿插引入历史人物,他们鲜活立体,复杂多面。

  曾导演过《青蛇》《生死场》《四世同堂》的田沁鑫具有独特的女性视角,十分擅长“反叛”与“重塑”。例如“戊戌变法”事件中的重要人物慈禧,多数作品都将其刻画为奢靡专横,独断狠辣的形象,奚美娟饰演的慈禧却展现出不为大众所知的另一面。她认为:“我们看待任何历史人物和事件都不能过于简单化世俗化,要力求从一个人的角度去理解历史人物。慈禧在女性地位如此低下的年代能够执掌政权四十七年,一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舞台上的慈禧面容沉静,衣着华丽,思维清晰,考虑问题十分周到。面对内忧外患满目疮痍的大清,她忧心如焚。演员通过细微的面部表情展现她的忧虑重重,痛心疾首与无可奈何,面对光绪,甚至潸然落泪。在大家争论不休之际,她考虑的是伊藤博文的政治野心,考虑到了列强瓜分中国的虎狼之图,直到袁世凯告密,维新派企图“围园劫后”,自己性命堪忧,果断圈禁皇帝,捉拿相关人员。她也有不忍,有对光绪帝的亲情,更不甘心大清毁在自己手中。话剧《北京法源寺》让我们看见了一个不同版本的慈禧,能够更加冷静客观地去评价这个人物,去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理解人物的所作所为。对价值定论的大胆颠覆,无疑是一种创新,求变与突围。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以谭嗣同为代表的一大批知识分子,正在思索救亡图存之道。“寺庙是个好道场,祈福,超度,许愿,忏悔,讨论鬼神,讨论生死,僧俗,朝野,出入,家国,士隐,君臣,人我,是非,清理常变,去留因果,经世济民。”法源寺汇集了清末的智者,无疑成为主人公思想境界不断提升的精神圣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家国之思在谭嗣同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不同于有心无力只能远走异国的康有为,谭嗣同一心求死。他也有家,有娇美年轻的妻子李闰,这个小家还未迎来新生命的诞生,他就已经身首异处。青年演员贾一平将谭嗣同的慷慨壮烈,对生死的坦然顿悟诠释得准确到位。“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死亡的威胁浇不灭他变法的坚决,一腔热血彰显着他心怀的大义,在国家危亡之际,将“小家”及“小我”抛之脑后,放在首位的,是唤醒麻木沉寂的国人,是开辟改革的风气先河。

  促使谭嗣同大义凛然,不惧生死的思想源泉是什么?或许能够在本剧中寻得答案。康有为选择了生,这样他能够继续传播思想,留下希望。谭嗣同选择了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长年研习《华严经》的谭嗣同看来,死去的只是肉身,活下流传的是思想的精魂。“这种回向身后的舍身,才是真正的舍身。”知识分子的济世情怀与自省意识在剧中也得以充分展现,即使是同样选择了“生”,后来分道扬镳的康有为、梁启超,他们身上也能彰显出国家大义与知识分子的担当,“出”与“入”的辩证统一。

  本剧深沉浓重的悲剧色彩在“戊戌六君子”血溅菜市场的惨烈场面中达到高潮。通过人物一次次振臂高呼与深情自述,观众很难不被带入历史情境之中,李白的《清平乐》响起,哀婉惆怅的歌声令人断肠,怀古深情,忧国忧民之思油然而生。

  历史的深沉厚重,人物的复杂饱满,思想的深刻震撼,都在话剧《北京法源寺》中充分体现。正如美学家苏珊·朗格所言:“戏剧是一种诗的艺术,因为它创造了一切诗所具有的基本幻象——虚幻的历史。戏剧实质上是人类生活——目的,手段,得失浮沉以及死亡的映像。”在《北京法源寺》的舞台之上,美感与戏剧冲突的碰撞亦鲜明激烈,如禅音缭绕,余韵悠长。

  作者简介:林硕,中国国家博物馆副研究馆员;高媛,华东师范大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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