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一日三秋》的戏曲范

青岛早报 2024年04月20日 孟聪

《一日三秋》剧照。朱朝晖 摄

  孟聪

  话剧《一日三秋》由鼓楼西戏剧出品,根据刘震云小说《一日三秋》改编,鬼才导演丁一滕导演,唐诗逸、徐均朔等主演。该剧2024年2月23日在四川成都首演,随即开启首轮全国五城巡演,于近期在青岛大剧院连演两场。这出“新鲜出炉”的好戏,给岛城观众带来了震撼的观剧体验。

  《一日三秋》是刘震云2021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采用超现实的手法展开叙事,以花二娘的笑话为引子,围绕延津的樱桃、陈长杰、明亮等人物的生活百态展开,是一个充满着生活气兼具魔幻色彩的故事,引人入胜,发人深思。在原著小说中,刘震云用不少笔墨勾勒了豫剧剧团、剧目表演等内容,给了话剧改编以丰盈的戏曲“养分”,带有天然的戏曲基因,也给该剧的舞台呈现提供了“戏曲范”的发挥空间。剧目无论叙事、表演还是舞美呈现都颇具戏曲范,将话剧与戏曲紧密结合。导演丁一滕在其多部作品中运用和借鉴戏曲并提出了“新程式”创作的概念,他深谙戏曲特性,在话剧《一日三秋》中更是将话剧与戏曲的结合运用得游刃有余,为话剧舞台增添了独特的戏曲特质。

  以虚显实 虚实相生

  传统戏曲有“副末开场”一说,在戏曲艺术发展历程中,无论早期的宋元南戏还是后来的京剧,“副末开场”常有之,目的是在正式演戏之前为观众介绍剧情,说明创作起因,代作者立言。在演出过程中他们还会时不时出现,或插科打诨或承前启后讲解剧情,抑或跳出剧情进行评论、道破。话剧《一日三秋》开头就告诉观众这是在做戏,不掩饰是在演戏的事实。演出一开始,说书人与乐队上场,告诉观众这是说虚妄之事,打破了第四堵墙,提醒观众这是在看戏,演员是在演戏。一场有关延津的“游戏”就此开始了。

  戏曲的游“戏”性是基于其虚拟写意的特性而生成,虚拟性是戏曲的一大特点,讲求写意,舞台场景主要依赖演员表演来完成,台上仅一桌二椅,通过演员的表演赋予它们具体意义,脱离抽象的概念,调动观众的想象,一同完成“景随人移”的转变。话剧《一日三秋》几乎也是一桌二椅的舞台配置,在无场次的自由流动中,以一桌二椅的搭配组合代表舞台上的万千事物,将戏曲的虚拟写意性发挥到极致。一桌二椅合在一起,《白蛇传》众演员站上去唱戏便是戏台;樱桃抱着少年明亮坐在上面就代表了床。不仅有常规的椅子,还有plus版放大的椅子,明亮和马小萌结婚,前一秒还是两人坐着的椅子,下一面就变成 “新家”,他们在椅面“屋檐”下过起日子;两两拼凑,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便是菜市场了。

  戏曲贵“虚无”、重“意象”,这些可以移动的桌椅,很巧妙地实现场景的变化,场景切换自如,在虚实之间,实物虚化、以虚显实,结合演员的生动表演表达不同的情境,完成虚实相生的舞台呈现,实现“无画处皆成妙境”的效果。

  戏中套戏 切换自如

  原著小说对豫剧《白蛇传》的描写用了不少篇幅,许仙、法海、白娘子等人物依次亮相,以此戏为线串联起了樱桃、陈长杰、李延生等众多人物,他们以戏结缘,戏里与戏外都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演绎了剧团人物众生相。在话剧《一日三秋》舞台上,豫剧《白蛇传》犹如戏引子,打开了该剧演出的魔法盒子。

  在话剧舞台上如何呈现一段戏曲剧情,尤其是在原著已有对豫剧《白蛇传》舞台的描述下,导演丁一滕匠心巧思,在舞台中央再搭一个小戏台,许仙、法海、白娘子依次登台亮相,他们的着装不是传统的戏服,而只是代表人物身份的“点缀”,这种“点缀”是在原本身份基础上的戏曲“代表色”的点缀,饰演白娘子的樱桃穿上白裙子以呼应白娘子的名字;饰演法海的陈长杰在生活装之上叠穿一件法海标志性的黄色袈裟,人物的装扮便完成;饰演许仙的李延生则在便装之上叠加绿色戏衣和帽子。穿上这些简单的“变装”,他们便成了剧中戏台上的人物,脱下便是剧中人。台上台下,戏中套戏,自由转换,又难以真正割离,戏里戏外虚实真假难辨。

  戏台上,许仙、法海、白娘子做提炼、夸张、变形、美化的戏曲“身段”,一句“奈何、奈何,咋办、咋办”道出了无论剧中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生哲学”。实际上,在现实中的豫剧《白蛇传》原本没有“奈何、奈何,咋办、咋办”的戏词,在剧组再创作时加上的,并且导演在戏台上重点突出了这句意味深长的戏词。戏台与豫剧《白蛇传》再一次出现是在他人的婚礼上,明亮又一次看到了豫剧《白蛇传》的舞台,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突然悟出了母亲樱桃的人生好像“假借一出戏在活着”,到底是戏还是生活,一时间分不清楚。

  “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到底什么是真实的,虚幻的又是什么?话剧《一日三秋》通过对戏中戏的展现,以“变其形而传其神”的艺术效果,将生活演给观众,让观众入戏,正可谓:“座中常有剧中人。台上台下,戏里戏外,人生如戏。”

  作者简介:孟聪,山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