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围坐,毛豆可亲

青岛早报 2023年11月02日 柏柏

  ●柏柏

  八九月份的北方,秋风乍凉。市场上常见一堆堆的毛豆,就像一座座绿塔,鲜嫩的毛豆刚刚离开豆秧,有的还带着深绿的叶子。毛茸茸、气鼓鼓的绿豆荚有三个豆的,四个豆的,甚至还有一个或者两个豆的,像一尾尾绿色鼓溜溜的鱼,甚是可爱。

  毛豆虽然盛行乡野,却不是无名之辈。通过查考中国古代文献,可证实西周至春秋战国乃至秦汉时期“民之所食,大抵豆饭藿羹”,说明大豆是当时最普遍的粮食,大豆叶还是常用的蔬菜。到了12世纪,又爱行走又爱美食的南宋大诗人陆游在《初夏行平水道中》中有句“市桥压担莼丝滑,村店堆盘豆荚肥”,既赞美了莼菜很盛行,又说毛豆很丰满。青毛豆在那时是做蔬菜用,这可能就是最早的毛豆了。但是“毛豆”一词是在1620年明代周文华撰的《汝南圃史》中出现的:“毛豆具青壳有毛,又名青豆……生食令人吐呕。青菜和羹及入水烧熟去壳啖,味俱甘鲜。”不光写了毛豆应该煮完了剥着吃,还提到了生吃大豆中毒的症状。

  毛豆开始盛行应该在长江流域和东南沿海。因为制作简单,只要加点油盐花椒大料清水煮熟即可,作为蔬菜纤维冠军的毛豆,很快就传播到北方。只是南方初夏就开始吃,北方秋季才有毛豆上市,并且因为总是和酒茶搭配而带了几分豪气。秋日北方,你竟然没有在一碗毛豆里指点江山,侃大山聊农事,那一定是不够北方,或者对毛豆有偏见。

  小时候在乡间,未及处暑,毛豆就进家。傍晚农事后,父亲荷着锄头,绕个弯到山脚下的豆子地,选豆荚丰满密实的豆子拔几颗,夹在腋下。母亲煮饭,父亲就坐在院子里摘豆荚,摘好了汲一桶水把豆荚泡上。晚饭后,父亲只吸一袋烟的工夫,母亲已经用白色大搪瓷盆把煮好的绿油油的五香毛豆端了过来。院门口大槐树下,晒得热乎乎的光溜溜的青石板上,父亲和乡邻们吃着毛豆,喝着老茶,谈论各家的庄稼好坏,孩子们则追着萤火虫跑来跑去,偶尔跑过来握一把毛豆边吃边嬉戏。有时候毛豆也上餐桌,做主菜的先锋,这大多是客人来早了,母亲就先端上一碗毛豆,父亲和客人在厨房叮叮当当做饭菜的香气中,捏着毛豆就着老酒,先浅浅地抿着。

  毛豆很有营养价值,还能止痛,消水肿,除胃热,通瘀血,解药物之毒,但吃多了会滑脾。小时候热爱毛豆,因为它美味,又因为家产,很容易吃到。

  有一年去南方出差,那时已是深秋,在济南站上来一位旅客,列车刚刚启动,他就拿出一袋毛豆,热情地招呼我:“一起吃一起吃!”我们吃着毛豆,喝着热茶,聊着各地风土和世情,半天的火车,竟因为这一袋毛豆而未感枯燥寂寞。多年后,还会时时想起那个旅途中因毛豆而结识的友善健谈的陌生人。

  现在,毛豆不只在夏秋有,大江南北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三五好友,围炉夜话,窗外白雪飘飘,桌上毛豆翠绿,也是人生快事。

  少年吃毛豆,因故乡习俗。中年吃毛豆,我知道它有营养,质朴的味道令齿颊舒服,绿色的内涵令脾胃没有后顾之忧。

  时光稠密,岁月蹉跎。越来越喜欢吃毛豆,用毛豆招惹回忆,就会想起那些家人围坐,毛豆可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