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

青岛早报 2021年05月06日

  我的家乡歇凤庄南侧有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小河没有名字,但常年流水潺潺。每到夏天,大姑娘、小媳妇们经常在河边洗刷衣物。灿烂的阳光下,河坡的毛草尖上经常铺陈着一片连着一片洗好的衣物。顽皮的孩子们则在河边芦苇丛中钓青蛙捉蜻蜓。如果气温合适,他们干脆跳进河中摸鱼捞虾。紧挨着小河的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长满了荷花,因此就被人们叫成了荷花湾。

  荷花湾畔曾经住着我的小学同桌夏荷花一家。荷花是独生女,她的父母也想多要几个孩子,但总是白忙活。多年过后,一个算命先生路过,到荷花家讨了一碗水喝,对荷花的父母说:“你家这女娃是天河水命,这种命相当硬,专克弟弟妹妹。你家不会再有娃了,即使有了也活不久。 ”荷花的父母试着打探破解之方。算命先生左掐右算了半天,摇摇头:“没办法,天命不可违,天命难改。”自打那时起,荷花的父母便死了生娃的心。

  我上小学后,荷花与我一直同桌。每次考试,我俩都是毫无悬念地承包了班里前两名。有时她考第一我考第二,有时我考第一她考第二。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我个子猛蹿,挡了后面同学的视线,老师把我调到了最后一排,这让我十分伤心。荷花不忍心看我落泪,找到老师表示愿意调到最后一排,继续与我同桌。老师同意了荷花的请求,让她继续与我同桌。荷花此举让我非常感动,也心存内疚。但荷花却安慰我说:“坐在最后一排多好啊,这样眼睛不会近视。 ”

  接下来,我们一起考上了镇子上的联中。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我们总是相约着一起上下学。那应该是我少年生活里一段美好的日子,许多温暖的细节如同旷野里生机盎然的青草和黄花,装饰了我缤纷的梦想。荷花告诉我,只要学习成绩一直保持住,就能去更远的城市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可以住高楼,点电灯,吃白面馒头。然而,联中毕业后,荷花却没能如愿进入高中继续读书。那年夏天,荷花虽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一中,却因为父亲突然病故而中断了学业。从此,我们的人生之路渐行渐远。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与故乡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许多。有时候,通过亲友同学的转述,我零零星星地了解到一些荷花的情况。荷花长到适婚的年龄时,她的母亲为她招了个为人憨厚的入赘女婿。婚后荷花很快生了个女娃,接着又生了个男娃。这姐弟俩像荷花一样冰雪聪明,先后考进了重点大学,毕业后都在城里找到了可心的工作。荷花在村里建起了蔬菜大棚,经过七八年的努力,为儿子积攒下了在城里买房的首付款。

  今年清明,我回故乡扫墓时,意外发现荷花湾已经被填平并盖上了房子。荷花家的老宅院在一幢幢新房子的包围下略显破败。透过门缝往里瞧,院内杂草丛生,显然好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村里人告诉我,荷花已经进城照看孙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