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爱人

青岛晚报 2025年04月22日 阿占

  插图 阿占

  阿占

  读书这个行径里,也是包含着追星成分的——只不过,这一次,偶像换成了纸上的思想者。

  迷恋一本书或几本书,进而迷恋那个作家,迷恋其人格、经历甚至生活细节,追着作家的精神地理去旅行,打卡故居或旅居地,仿佛多一分物质性接触,精神上就能多一分真实的温度。比如,到海明威常去的酒吧喝一杯,点上同款杜松子酒。比如,在梭罗的瓦尔登湖畔静坐,手里捧着打开的诗集。比如,去乌镇拜访木心故居,去呼兰河畔寻萧红祖屋……与粉丝收集偶像周边的狂热相比,读者对作家的崇拜往往更隐蔽,携带着知识滤镜的浪漫想象。或许,聪明读者真正要寻找的,从来不是作家生活过的房间,而是他们为自己打开的无数个世界。

  得承认,遇到热爱的作家,我也要追一追的。因为超帅的契诃夫,十年前我曾去往克里米亚半岛,拜访那座著名的雅尔塔别墅。契诃夫曾立志成为园丁,同时在文学中培植着关乎人类良知的土壤。他是为数不多的在文学中以自己特有的伦理道德去解读人与自然关系的作家。早在100多年前,契诃夫就提出了“生态美学”的思想,从而把巨大的才华、敏锐的才智、明亮的灵魂和无限的仁慈结合在一起。

  除了满世界看故居,同为写作者,我当然要研究他们的创作习惯。也曾无数次地想象,他们背对世界,把所有杂念排除,将每一寸敏感唤起来,将精神凝聚到白热程度,于是乎,一些神来之笔降临了。法国“现代小说之父”巴尔扎克,代表作包括《人间喜剧》《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他写作时,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如此这般,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了,可以真正地做到夜以继日。他还把咖啡当水喝,一辈子喝了超过5万杯咖啡,每天写作时间超过18小时,在持续的高强度下,创作出传世名著《高老头》。这本书近18万字,他用多久写完的呢?答案是四个月。

  追文学,我是擅长另辟蹊径的,可谓真爱了——最近猛然发现一个问题,大作家里鲜有胖子。莫言已经算最胖的,可也胖不到哪里去。余华这几年胖了起来,这是相对于他早年的偏瘦而言。契诃夫从来没胖过。鲁迅瘦,老来更瘦。王小波最瘦的时候,李银河将他形容为“瘦削的身体上顶着硕大的脑袋”。汪曾祺倒是会吃,吃不胖。英国大文豪萧伯纳更是瘦到可怜。某次他参加宴会,一个肥得像猪似的富翁挖苦道:“我一见你,就知道你们那正在闹饥荒呢!”萧伯纳当即回敬了一句:“我一见到你就知道我们那闹饥荒的原因啦!”

  女作家也一样,王安忆、杜拉斯、张爱玲、残雪、伍尔夫……哪个不是瘦到锁骨分明,脖颈细挑。

  胖子少,充分说明了写作真是件呕心沥血的体力活儿。想想看,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摄入的葡萄糖都还来不及转化成脂肪,就被消耗殆尽了。他们当中的某些人甚至很享受这种被耗干的过程,因为他们都有铁一样的意志、军人般的自我纪律、或多或少的清教徒式的生活方式,他们对待自己每日的艺术创造,就像对待一件宗教功课:只求心灵的付出,不求肉体的获得。他们不停地写,直到写成生理习惯,写到精神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