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民办教师

青岛晚报 2023年09月09日 鲁北

  鲁北

  1971年,我在村里上小学,给我们上课的老师都是村里的民办教师。这些农村民办教师,来自我们村里的高中生、初中生。1976年,我们村里办起了初中,给我们上课的还是这些老师。

  1978年,我考上了高中,去镇上上学,给我们上课的还有民办教师。高中两年,给我们上数学课的老师叫胡向明,是民办教师。给我们上物理课的老师叫夏召远,也是民办教师。胡老师以后转了正,成了公办教师。夏老师没有转正,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成了农民。我高中毕业40多年了,见过胡老师几次,但夏老师,一次也没有见过,他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一概不知。

  我也曾经是农村民办教师的一员。1981年,我高考落第,回村当了民办教师,而且一干就是十年。1991年,我考上东营师范学校,才把“民办”转为了“公办”。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叫黄振发,他虽然没有给我上过课,我也叫他黄老师。很多年以后,我回村当了民办教师,和他成了同事,在一个办公室里写教案,批改学生作业,我仍然叫他黄老师。有一年,教师队伍大裁减,他被辞退,成了全职庄稼人。半辈子在三尺讲台耕耘,虽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就是侍弄不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的庄稼,于是,地里的收获总比别人少一些,日子过得有些无奈。1995年,我离开小村去县城工作,就很少见到他了,每次回家,我都会打听他的消息。那些年,他丧了偶,又续了弦,女儿们陆续嫁了出去。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庄稼地里的微薄收获,和新婚的妻子过日子。后来我有一次见到他,他苍老了许多,他看着我,露着昏黄不整的牙,直夸我混得不错呢!他已经二十年没有当教师了,我还叫他黄老师。

  有一天,我回到了阔别十五年的学校,已经找不到教室前的那个花池,也找不到校园东边的那些小树了。西南角的那片洼地已被填平,在那里站着的,是一些鸡舍,还有一些鸭棚。十五年前的乡村小学,一排青砖红瓦的教室,窗明几净。我教孩子们算数、写字,也教孩子们朗读,诠释着一种幸福。那些小学学生,已经长大,有的去了深圳,有的去了内蒙古。最顽皮的那个小蛋,据说在胜利油田的一个二级单位,成了一个一把手。但大多数学生还在村里,庄稼成为他们的心爱之物。十五年前的乡村小学已不存在,心上的那所小学却依然如故。

  在农村里出生的,现在30岁以上的人,有谁说没有接受过民办教师的教育?

  农村的民办教师在中国教育史册里是抹不掉的一个称呼,职业崇高而辛酸。崇高,受村民们尊重;辛酸,与公办教师一样的付出,但待遇差别很大,人家拿工资,自己拿工分。每个民办教师盼望的事情,就是转正。

  几十年来,广大农村民办教师忠诚于人民的教育事业,在基层尤其在乡村学校,作出了重要贡献,功绩不可抹灭。

  农村教育,没有他们,天缺一角。

  三尺讲台育桃李,一支粉笔写春秋。向曾经的农村民办教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