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竟成

　　班主任是一个班级的“总管家”或者是灵魂，记得有句名言，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么班主任一定是高级工程师了，她为我们的未来奠基和指引方向。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六十多年前，我的第一个班主任是在马路边上和同学相见的。

　　我的小学是一所民办小学，一间临街的民房是学校办公室，我上学的第一间教室是在它的东北面，而且还紧挨着母亲工作的幼儿园，仅一墙之隔。上学对我来说，是从幼儿园的这间屋子走进了那间屋子。

　　第一天上学报到的时候，我们这群学生站在办公室外的马路边上等候，好在那时汽车不多。时间到了，从办公室里走出一位白净的女老师，三十多岁，头上烫着时髦的卷发，戴着一副透明琇琅框子的眼镜，文静优雅，像一个从江南水乡走出的吴侬女子。她要我们向她靠拢，告诉我们她姓王，以后是我们的班主任，又说我们以后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不同的是我们学校前面没有像其他学校那样冠以路名，只有序号，但很吉祥：青岛市市北区第八小学。

　　这届学生只有我们一个班。她热情地要我们去办公室领取课本，课本堆在地上，有同学帮着搬到办公桌上再分给我们，然后带着我们这群学生往左一拐，走进开着门的教室。教室很破烂，桌椅颜色不一，大小高低也不一样，黑板是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斑斑驳驳，露出黑灰色的包浆，有的窗户甚至还没有玻璃。

　　王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第一个老师，既教语文也教算术。开始上课，崭新的课本，汉语拼音，阿拉伯数字的加减，人生的启蒙，一切都很新鲜，但不久班里有了不安稳的苗头，王老师开始发火，文静的她会火气冲天地批评同学。我比较调皮，上课时的小动作也多，被她叫进办公室罚站的次数不少，但也经常表扬我，因为我作业完成得还是不错。恩威有加，王老师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民办小学很奇怪，班里同学年龄参差不齐，相差四五岁不奇怪，甚至还有留级和有智力缺陷的同学，可想而知老师教学有多累。王老师教起学来非常吃力，按下葫芦起来瓢，上一节课要比教一般学生付出更多，今天想起，当年的她真是不易。真正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在教了我们不到一年后，她突然离开了学校，也离开了我们。

　　王老师走了，那时我们还小，不清楚她离开学校的原因，尽管她发火的样子很严厉，但她真的离开了，我们却还是难以割舍。蹊跷的是她没有去其他的学校，而是去了离我们教室不远的一家菜店，在肉案前挥刀斩肉，一个孱弱女人开始与刀光斧影为伍。同学们想她，于是便相约一起去看望她。那天，我们齐刷刷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声声亲切地叫她老师，看到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扭着臃肿的身躯，完全没有了曾经的万般风韵。她一时怔住了，可能万万没有想到她曾经的学生会来看她，嘴角嗫嚅，手里的钢刀静止在空中。我还看到她眼镜后面有泪水滑落，那情那景，记在了心里。再后来，听说她又回到了三尺讲台，重新拿起教鞭，只不过是去了外地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到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