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荆玉
深秋时节,作家路内造访青岛,带着新作《山水》参加“70后作家论坛”,岛城读者终于有机会当面背诵《追随她的旅程》那个著名的开头:“在我读过的小说中,有那么几本,多年来一直被我珍爱,其中之一是《西游记》。《西游记》不啻为一个寻找题材的好故事。四个有缺陷的人,结伴去寻找完美,当他们找到之后,世界因此改变。《西游记》的奥妙在于,在寻找的过程中,乃至到达天路之终,作者从未试图改变这四个人的人生观。他们就这样带着缺陷成为圣徒,他们和《天路历程》不同,和《神曲》不同。”
评论家把路内视为最像王小波的作家之一,短句在路内手里如同短棍,参差交错形成内在的舞动节奏,尤其他那些让人过目难忘的神来之笔,比如描写少女于小齐抽烟——“你发现没有,香烟点着的时候,烟是蓝色的,如果吸进肺里再吐出来,就是白色的。”她说:“我把蓝色都留在身体里了。”
作家论坛像是一场思想的自助餐,工作人员前后花了三天的时间整理采访内容,几乎跟论坛的周期一样长。严肃作家对生活抱着一个“高中班主任式”的观察态度,兼有友好、紧迫感和强制性。接触作家的过程好比打开一款读书App,那么周密、广阔,又对你期许过高。购物App不一定推荐3000元以上的空调,读书APP却认定你值得读一部30万字的长篇小说:亲,你可以的!另一方面,严肃文学的遇冷也是常态。一位同行开玩笑说应该让每个娱乐明星认领一位严肃作家,这样明星得到了文化外挂,而作家也得到了流量属性加持。
本次作家论坛,梁鸿和她的新作《要有光》备受瞩目。这本非虚构作品关注青少年心理问题,通过北京、滨海、丹县的三个场域切面探讨亲子关系里的爱与背离。《要有光》的新书分享会火花四射,评论家黄德海金句迭出:“《要有光》最大的好处在于,作者不是带着‘我成功了,我写给你们看我是怎么跟孩子相处的’的态度来写作。谈论教育孩子问题,我们纯属久病成良医。其实,我甚至想说,一个孩子出色跟我们家长没关系,只有那些有问题的孩子才跟我们有关系。”
在探讨儿童教育的自由与强制时,黄德海坦言自己持有跟《要有光》不同的看法,他引用了哲学家罗素的例子:罗素和妻子在1927年创立了一所学校,倡导自由教育、爱的教育。在自由放任的环境下,孩子们完全没有纪律性,导致学校不得不解散。罗素在回忆录里说:“我至今仍然坚决维护自由教育,可是我的实验是失败的。我就此回想了一下,我身上最好的东西全是强制教育的结果。”
从《乡下人的悲歌》到《中国在梁庄》,非虚构作品近年来的影响力在逐渐扩大。“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要有光》要求我们有个严肃的时段,读一本书与远方发生关联,同时回想一下鲁迅先生《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论述。在梁鸿专访的结尾,她谈到新书书名的含义:“《要有光》的‘光’首先来自自身的力量,我们家长作为成年人应该建构自己的主体性,要有一个与时代共同前行的能量以及辨析的能力。面对着孩子,你要给孩子榜样,你要剥除覆盖在这个时代上的很多话语,来重新看我们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