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兴宝
对青岛人来说，豆腐是餐桌上的常见吃食。人们用大豆制成豆腐，再通过各种烹饪手法制作成各种美食，如海鲜小豆腐、海蛎子炖豆腐、小葱拌豆腐等等，都是常见的佳肴。
我国种植大豆和食用豆腐的历史悠久，其起源有多种说法，被广泛认可的说法则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了豆腐。青岛或胶州湾地区的先人们，自古以来就种植大豆和食用豆腐。
无论是晚清时期抑或德占青岛时期，外国人不仅记录了青岛种植大豆，还讲述了中国人有趣的豆腐食事。
德国人汉斯-马丁·辛茨编写的《青岛：德国殖民地之中国篇·1897-1914》收录了德国威廉·马查特教授写的《在保护区的日常生活：平民和军人，中国人和德国人》一文，描述了青岛苦力的生活情况：
“人们所称的苦力主要指在大小港作为工人或临时工的劳动力……他们的主要食物是蒸的小麦面馒头、豆腐、豆粥或小米粥。他们只是偶尔能够吃得起面条、生鱼、煮熟的动物下水或豆芽。”
通过这位德国人的记载，我们可以看出，在清末民初的青岛苦力或普通大众眼中，豆腐是常见的食物之一。事实上，大豆作为经济作物，在胶州湾乃至山东地区被广泛种植。人们种植大豆，一是可以用其“榨油”食用，二是用于制作豆腐等美食。对此，多个外国人有细致的观察和相应的记载。
“崂山的顶峰，在夕阳紫金色的光芒里熠熠生辉。田野里长满了玉米和高粱。高粱在夏季的雨水里长得如此之高，骑在马背上都望不过它的顶。我还看到了大豆、花生等各种各样有用的作物。”
这是《中国心灵》中的记载，该书作者是德国著名汉学家卫礼贤，1897年青岛被德国强占后来华传教，1926年他出版了该书。作者描述了从青岛市区骑马去即墨的途中所看到的景象，其中包括当地种植的大豆。
德国建筑师乔治·弗朗鸠斯，在清朝末期考察了中国大半个沿海地区后，出版的《1897：德国东亚考察报告》中也说：一座座村庄不时显现其中，一棵棵参天大树将其团团包围。庄稼以小麦、大麦、黍米、大豆、甜瓜和蜡树为主……
更权威的记录胶州湾地区种植大豆的则是德国胶澳总督府编写的《胶澳发展备忘录》。该备忘录中说，胶州湾地区农业主要是为众多的人口提供粮食。人们种植作为油料的大豆以及水果，以供出口。只有这两项以及在好年景里剩余的粮食才被用之于出口，靠它们来换取进口的棉花、棉纱、花布和铁器。我们根据德国人的记载可以看出，当时的胶州湾地区，不仅仅广泛种植大豆，还供出口，大豆已是重要的经济作物。
由两位美国女学者韩书瑞和罗友枝合写的著作《十八世纪中国社会》中说，中国各地大多数人的食谱主要由谷物组成。鸡肉和猪肉是奢侈品，结果蛋白质就主要来自大豆和鱼，而植物油成了基本脂肪的重要来源。
两位美国人在上述书中还特别强调：“山东半岛还对外输出大豆，并从与满洲和厦门不断增长的沿海贸易中获利。”这与《胶澳发展备忘录》的记录是相呼应的，提高了史料的可信度。
熟悉英语的朋友都知道，中文的“豆腐”一词，在英语中翻译为 “tofu” 或 “bean curd”。有意思的是：“bean curd” 是比较直白的英文表达，“bean” 是豆子的意思，“curd” 有凝乳、凝块的意思，直接描述了豆腐是由豆子制成的凝块状食品。
而“tofu”显然有音译的成分，还有一些资料介绍说，这种说法或许来自日语的发音，在 19世纪，随着西方与日本的交流增多，西方人从日本了解到这种食物，并采用了日语中的发音来称呼它。当然，日语关于豆腐的发音缘起，也是直译中文的发音。
早在1676年欧洲的出版物中，已经提到了“豆腐”：“中国常吃的最普通、最便宜的食品，全国所有的人，从皇帝到平民都食用它；不仅皇帝和大人物视之为美味，老百姓也把它当作必需的营养。它就是豆腐，即菜豆的浆。中国人从菜豆榨出浆汁，搅动它，制成像乳酪一样的大饼，五六指厚。整块白如雪，触之若大软木塞，再细嫩不过。它可以生吃，但一般与蔬菜、鱼及其他东西烧煮着吃。”
这是《上帝许给的土地——闵明我行记和礼仪之争》一书中的记载，该书作者是西班牙传教士闵明我。在清朝早期的1669年他从澳门到达广州，然后继续在富饶的江浙地区旅行，其返欧后，于1676年出版了《中华帝国历史、政治、伦理及宗教概述》巨著。
这部庞大的著作分为七个论题，其中第六部分是作者个人行记，而《上帝许给的土地——闵明我行记和礼仪之争》一书，就是他环游世界的记录，他游历了当时中国经济最富庶、景色最美好的地区，留下上述对“豆腐”的记载。
该书的原文中用“Teu Fu”来命名中国的豆腐，说明至少在清朝早期的时候，欧洲人已经关注和记载中国的这种食物了。该书中还说，豆腐单吃没有味道，但如上所说烹调后，会呈现美好的味道，在油里煎尤佳。他们也把豆腐水分收干，用烟熏，加以茴香，这是最好吃的。
虽然欧洲人在17世纪就观察和记载了中国的豆腐，但豆腐传入欧洲，或让欧洲人开始食用，则已是19世纪的事情。
在1907年，中国人李石曾用法文写成《大豆的研究》一书，其中介绍的中国豆腐，引起当地人很大兴趣。1909年，李石曾在巴黎西郊创办了中国豆腐公司，以机器新法制成豆腐，产品除豆腐外，还有豆可可、豆咖啡、点心以及各种罐头食品，豆腐在当地尤其受素食者欢迎。
关于记载豆腐轶事的外国人，最有趣的莫过于19世纪著名的英国汉学家麦都思了。他于1845年在中国江南丝绸与绿茶之乡旅行后，写下了《丝绸与绿茶之乡见闻》一书（该书又译为《中国内地一瞥，写在丝绸乡和茶乡游历途中》，见《1867年以前来华基督教传教士列传及著作目录》麦都思条），该书中说：
“我记得，在伦敦参加一次地理讲座的时候，看到演讲者坐在一种石膏模样的物品上。我鼓起勇气上前看，结果那个物品就是中国人用作食物的东西。于是，这位博学的演讲者抬起手，带着遗憾、诧异和惋惜的语气说，在中国生活必需品是如此的稀缺和珍贵，以至于中国居民只能沦落到吃石头；在场的听众都十分同情中国人。”
该书的作者解释说：中国饭桌上最主要的食物就是米饭，但中国一直没有足够的饭食来满足他们的胃口。为了降低对米饭的需求，中国人使用了调味料，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是豆腐，它由豆制品混合石膏粉漂白而成。
说中国人吃“石头”，显然有些言过其实。现代人读来，显然是“笑料”了。通过这位英国人的记载，我们也可以看出，至少在19世纪中期，欧洲人只是听说或看到了对中国豆腐的记载，并未普遍使用豆腐。
而当欧洲人品尝了中国的豆腐后发现并写道：由于它质地柔软和温和，食者会连同米饭轻易地滑进嘴里，原来并无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