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彩芹

桃园

青岛日报 2023年06月05日

  我家的桃园位于村里的南岭上,称之为“岭”,一是因为地势较高,二是因为土地贫瘠,不太适合种庄稼。桃园的右边是村里的公墓,公墓旁边是一圈儿高大的槐树。隔着一条羊肠小道是一片田地,田地下面是一汪河水,灌溉桃树的水就来自这里。这片地从南到北大约十二亩,地理位置很好,紧靠公路。桃园边上是一圈李子树,既作围着桃树的栅栏,李子成熟的时候又可以解解馋。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暑假。暑假正是桃子开始成熟上市的季节,也是父母最忙碌的时候。这些桃树有蜜桃和明星两个品种,蜜桃上市比较早,很甜;明星上市较晚,但是又脆又甜。暑假里我的任务之一是去捡地上掉的烂桃子。因为这些品种的桃树是矮化树,所以身材矮小瘦弱的我进桃园捡桃子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活儿虽然适合孩子干,却也很辛苦。夏天太阳出得早,我在天热起来之前,挎着一个小竹篮,弯着腰在桃树之间来回穿梭,看见掉在树下的桃子就赶紧捡起来,为了不漏掉桃子,我就一行行地成S形地走,等到筐子满了,就做好标记,防止遗漏,然后把烂桃集中放到地头的堆放处。整个暑假,我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劳作。因为蜜桃有毛儿的原因,我只能穿上长裤长褂,戴着帽子,脖子也捂得严严实实,即便是这样,也有那能力超群的桃毛儿钻进衣服,加上天热出汗,浑身刺痒难耐。

  看着父母在炎热的夏季打虫药的时候,太阳悬挂当空,烤得皮肤发烫,他们却要穿着长衣长裤,戴着口罩,又热又闷,那感觉肯定比我更难受。捡桃子的时候也有意外的小惊喜,我会发现知了猴的皮,桃树上传来不知疲倦的鸣蝉,它们“吱吱——吱吱——”地叫着,仿佛给我加油。早晨的时候,我也会在香草上发现晶莹的露珠,看它们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七彩的颜色煞是好看。

  最让人高兴的是桃子成熟的时节。看着满树的桃子掩映在浓密的绿叶和枝丫间,一股喜气油然而生。虽然我天天在桃园里待着,却并没有孙悟空进了蟠桃园的那番待遇,看中哪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就摘下来吃。正是因为知道了种桃子的辛苦,有了好的桃子我们也舍不得吃。看着排队等桃子的商贩,我们卖力地摘着桃子,从地的这头到那头,满树搜寻成熟的较好的桃子,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商贩们就自己进园子采摘。虽然讲好了价钱,但是商贩们还是挑最大个儿的摘,一般情况下,憨厚的父亲就由他们去了,也不计较。再忙不过来的时候,母亲就召集亲朋好友们帮忙。摘桃子的时候最怕雨后,地里泥泞不堪,只能赤脚下地,雨后的树叶上全是雨水,忙着摘桃的我们脸上混合着雨水和汗水,虽然比较累,但是丰收的喜悦还是洋溢在脸上。

  记得有一次,我在看桃的小屋旁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明星桃儿,它大大的个头,红润润的颜色染遍了半边脸,看见它,我赶紧把它摘下来,拿到母亲面前“献宝”,母亲用手掂量了一下说:“嗯,这个桃子长得真好,得有七八两了。”我满心欢喜地开口:“妈,我们把它吃了吧。”母亲迟疑了一下,说:“好孩子,还是不吃了吧,这一个桃子得卖一块多钱呢。”我很沮丧地点了点头,终是忍住了那即将流下的口水,乖乖地把桃子放在了筐里。桃园的收入是我们学费的主要来源,我还是吃个带虫眼儿的桃子吧,妈妈说虫子最聪明了,哪个桃子最甜它们就吃哪个,所以有虫眼儿的桃子是最甜的。

  虽然家有桃园,我却很少有机会欣赏到桃花朵朵开的景象,但并无遗憾,在我的心里,夏夜清风中,劳累一天的家人在桃园围坐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是桃园最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