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鸿志的《海洋生物精怪图谱》敲碎了人们头脑中的固有成见——

他为海怪画像,游走在科学与神话之间

青岛日报 2023年03月06日

  《海洋生物精怪图谱》   牛鸿志 著   中国工人出版社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李魏

  3月11日,这个周末,以教书为业的海洋文化研究者、青岛人牛鸿志将携他的《海洋生物精怪图谱》,在良友书坊开启一场有关“海怪”的读书分享会。

  牛鸿志以国画的材料和技术充当载体,主角却是海怪,还有海怪背后相对应的海洋生物。他已绘制了超过200种海洋生物,是迄今为止最为庞大的海怪群像,这些活灵活现的古典图式,是考据缜密的传说形象,它们组成鳞片、触须、甲壳、长螯密布的海怪丛林,彰显文化与神话的深层碰撞。

  在同样钟情海洋文化研究,并作为跨文体写作实践者的盛文强看来,牛鸿志是游走在科学与神话之间的跨界独行者,他将神话与现实杂陈并置,同时兼顾个体经验与民俗传统,在他身上,画家的勤勉、博物学者的严谨、考据家的宏富、民族志工作者的身体力行,多种身份并行不悖。他所及之处,学科的壁垒轰然倒塌的同时,也将人们头脑中固有的成见一一敲碎。

  牛鸿志笔下,虚构的海怪形象并非放手臆造,他的参照系当中不乏现代博物学的图谱。他既是古籍的阅读者,又是方志收集者,如此建构的知识体系,使虚构抵达实境,变形的海怪获得真实的肉身。他亦常常实地拍摄鬼面蟹、菱蟹、鰧、针鱼、海葵等小型生物,“梭子蟹精”自下而上的仰视构图,口器的形状,锯齿边缘的绒毛,即便化作海怪,也保留着原身的细节,足见其严谨。

  在盛文强为这本《海洋生物精怪图谱》所作的序言中,他将绘制群像的源流上溯到《白泽图》《山海经》的时代,作为一种古老的图式传统,图文并置的半人半兽妖物谱系,传承至今,始终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唐代阎立本曾作《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是一组功臣的群像,后来佚失。直至明清之季,陈老莲《水浒叶子》《博古叶子》、任渭长《列仙酒牌》《卅三剑客图》、溥心畬《神异册》等继之而起,多涉仙剑、怪异之士……画中人物自带故事属性,在游戏之外又有极强的观赏性和话题性,同时还刺激着人们的收集癖好,近世的香烟画、扑克牌、洋画片、水浒卡,都可视为这种图像传统的延续,牛鸿志绘制的海怪亦当在此列。”

  海怪属于“神秘博物学”(cryptozoology)的范畴。通过对神秘动物的系统研究,打捞失落已久的古老想象力,则是神秘博物学的要义。在序言中,盛文强特别提及了书中所附的有来处的海怪药效说明。“在更为久远的本草医药传统中,海物几乎都可入药,照此看来,海物所幻化的海怪也有神奇药效,这似乎是致敬了《山海经》的巫药功能,洪荒年代出没于山川之间的怪物,多数是可以拿来吃的,……药学家的观念左右着海怪的造型,在古代画师那里,螺精、蚌精多被描绘为阴柔的女性形象,民间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也即此类。牛鸿志的文字中也特别提到了海怪的药效,贝类精怪也多以女性形象出现,正是渊源有自。”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几乎废辍的胶东方言,也在这本海怪图谱中得以激活。海瓜子精、老板鱼精、林刀鱼精等带有地方烙印的海怪横行其间。以“海瓜子”为例,东海海域一般是指彩虹明樱蛤,或者寻氏肌蛤,属于小而薄壳的贝类,形似瓜子。而在胶东,海瓜子指的是纵肋织纹螺,南北差异明显。即便在胶州湾内部,东岸的人所称的海瓜子,在西岸称作“海簪”。地方名词与经验在这本博物学民族志中复兴。在盛文强看来,“全球化”荡涤地方性的背景之下,作为民间地方遗存的特殊经验才更显珍贵,正是这些地方特色鲜明的可贵知识,抵御着这个日渐扁平的世界。对于童年时因受到一本日本插图译本《水下生物》的“蛊惑”,从此对海洋的神秘和她造就的千奇百怪的生物生出莫名情愫的牛鸿志而言,他的趣味与精进,无疑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