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与跳舞熊》 张莉 主编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我的吊带裙》
《上野千鹤子的私房谈话》
《女性之书》
《女人一思考》
《烟霞里》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李魏
与2023北京图书订货会同样拥有空前规模与热度的，是出版界愈演愈烈的女性主义风潮。
知名社会学家上野千鹤子的著述引进持续累增，除了“未读”出品的《快乐上等！》，她在《朝日新闻》副刊回复读者的来信结集《上野千鹤子的私房谈话：像女性主义者那样解决问题》中文版已面世，同期引入的还有讲述日本女性主义奋斗史的《女性主义40年》；与上野千鹤子相关的周边图书，日本艺人遥洋子所著《在东大和上野千鹤子“学吵架”》已上市，“一页”出品的铃木凉美直面东亚母女间的问题病灶的自传随笔集《献给爱与子宫的花束》三月下旬即将面世。此外，还有陈希米探讨两性关系的哲学小说《女人一思考》；普利策奖得主娜塔莉·安吉尔的《女性之书》新上架；打工女诗人邬霞记录深圳生活点滴的非虚构合集《我的吊带裙》也刚刚在青岛方所书店举办了一场读书会……
与此同时，新星出版社与B站联合发起的一场图书营销活动中，三名北大毕业的高知女性与上野千鹤子的一场关于女性主义的对谈引发热议，受制于传统思想禁锢的三位高知女性的困惑表现令网友失望并遭遇群嘲。
在女性主义犹如时尚单品般成为众所注目的潮流之时，女性文学评论家张莉主编、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暮色与跳舞熊：2022年中国女性文学作品选》，以同一天两场推介活动的方式高调上架，这一持续四年的文学年选活动，此次收录了跨越“50后”到“90后”多个代际的20位女性作家的作品，“她视角”关于爱、秘密与远方的述说，重新定义新的时代背景之下的女性主义。
在女性渐成社会主流议题中的主角的当下，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女性主义？文学或许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却提供给我们应有的态度。
女性视角从来不是单一和狭隘的
三位北大毕业女生与知名社会学家、女性主义者上野千鹤子的B站对谈视频，数日连上热搜，成为引发热议的新闻事件，原本一场图书营销活动，最终以难于摆脱男权社会传统“女德”束缚的北大高知女性不堪群嘲被迫删除视频告终，而上野千鹤子对于女性主义的定义也因此再度被看见——她所认为的女性主义并非是要女性像男性一样，由弱者变成强者，而是要让弱者以弱者的身份受到尊重。具体表现为女性可以不受任何束缚，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作为《暮色与跳舞熊：2022年中国女性文学作品选》的主编，女性文学评论家张莉，也在持续四年的女性文学年度遴选中秉持着同样的观念：“让基于女性立场的阅读和基于男性立场的阅读能站在共同的层面。说到底，承认并尊重女性的感受。对于女性而言，这也意味着一种自我解放，自我确认。”
在这部作品选集中，鲁敏的《暮色与跳舞熊》成为书的标题，她讲述了一个疫情隔离背景下的故事，男性插画师每天观察广场上的一只人偶熊，并与人偶熊的“内胆”——一名中年女性打工者进行了“依赖陌生人的善意”式的对话。小说最后意味深长，插画师走进广场，走入陌生的人群，代替不知所踪的女性打工者，继续扮演人偶……其中所呈现的都市人的孤独感，让阅读者感同身受。
《春之盐》是张天翼的短篇，它关注到女性的生育体验，非常直接地书写关于生育前后的女性抑郁情绪，其中盐的隐喻，以一种冷峻、克制的态度，记录了女性因生育忽然老去的沧桑感。敏感而尖锐，是张天翼女性主义写作的主要特征，去年她的一部中短篇作品集《如雪如山》就讲述了七位名为“lili”的普通女性的故事，在细微的现实和心理描摹的撷取、挖掘中揭示她们不为人知的隐痛。2月底的那场北京SKP新书分享会上，一名男性评论者提到《春之盐》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细节：小说中生育之后的女人看到要出门的丈夫穿上马丁靴，还是那么瘦长的腿，生育这件事情仿佛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觉得丈夫穿了一件盐一样的洁白衬衫……那一刻，是“你依然光洁如初，而我却遭受了无尽的沉重和疼痛”的无解困惑。
张莉说，如果你在张天翼那里感觉到愤怒与决绝，那么在鲁敏的文字中感受到的则是温柔以待的暖意。女性视角从来不是单一和狭隘的，打破成见，对抗单一和封闭的视角，这些作品引领读者在生动的文学作品中探讨当代女性的矛盾与困惑。
与时代同行的女性主义是超越性别的共情
《暮色与跳舞熊：2022年中国女性文学作品选》的出版让文学评论家何向阳想起了她在20年前编著的《永远有多远：21世纪中国当代文学书库女性文学集》，囊括了铁凝、王安忆、池莉、芳芳、魏微、盛可以等一众女性文学名家的作品。其中铁凝的小说《永远有多远》的主人公是从小就被邻居夸“仁义”的大大咧咧、傻里傻气的胡同姑娘白大省，深受传统道德熏陶的她具有天然的服从感，常常深陷自我否定的泥淖；与此完全不同的是池莉的《一夜盛开如玫瑰》中那个在保守防范和狂野自由间辗转的大学女教授形象；王安忆的《剃度》里则塑造了一个特立独行的光头名模形象……
在何向阳看来，男性所写的女性是“他者”（THE OTHERS），而女性所写的女性是唯一（THE ONE），这体现了女性书写的独特属性。这种独特性也将随着时代的发展变迁进一步彰显其价值，包括社会学和人类学的价值，20年前抑或20年后，女性都在想什么，做什么？文学会让我们发现其中微妙的嬗变。而她们的所思所想也将超越性别的局限，成为更具普遍价值的社会议题。
2022年度作品选里，来自青岛作家艾玛的《在阁楼上》，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的时代气息，但艾玛并没有刻意将自己纳入女性主义书写者的序列。小说表面上描写的是一个处于中年情感婚姻危机、犯过“出轨”错误的男性牙医，与自己的女性病人——一位自信的、自由的单亲妈妈之间的暧昧情愫，以及这样一个男性如何从被女性教育，到自我教育、自我释放，再到貌似“觉醒”和“解脱”的过程。小说中的阁楼意象，艾玛说可以将之理解为“方舟”。评论家认为，艾玛以小说家的态度和立场，温和地、文学性地处理了一个重要的性别议题，其中对男性气质、男性权力的思考、嘲讽乃至消解、解构耐人寻味。
艾玛没有刻意去关注女性所面临的难题与困境，实际上在她看来，女性所面临的诸多重要问题和困境，男性也在面对，当然女性可能受到传统以及社会不公平的对待比男性更多一些，问题更突出，但真正考验作家的依然是她们看待世界或是理解生活的视角和态度。而这个视角恰好是来自女性的视角。
在这部2022年度选集中，阿依努尔的《单身母亲日记》作为非虚构作品首度入选，讲述一位女性从一个咖啡馆女孩奔波着转变为母亲的成长过程，作品中的主人公说，她没有时间软弱，因为所有的时间都已被她和女儿的日常行程填满。从中亦可见女性对其社会处境的认知，在某种程度上已摆脱了抱怨，更归于理性。时至今日，女性文学所记录的时代，更加具有超越性别的理性与共情力，让读者以品味、感知和思考的方式重新审视共同的生活。
拥有向一切成规说“不”的勇气
曾经有一位拍摄冰心纪录片的记者问张莉，为什么冰心早期的写作止于家庭，什么原因使她不如后来的那些女作家写得那么锐利？
原因自然相当复杂，但有一点是张莉所特别强调的，那就是来自传统家教的束缚以及当时公众对于优雅纯洁女性的迷恋与赞扬，导致了冰心在叙事上的自我清洁，没有情欲，没有冒犯，完成了大众想象中的“冰心”塑造。反倒是晚年的冰心，越来越犀利，越来越敢写，这自然与女性于时代变迁中的地位和境遇的改变息息相关。
而张莉也据此提出她的女性文学主张：懂得“自我解放”的宝贵，创作与传统抗辩、与世界抗辩、挑战人们阅读习惯的作品，归结起来就是具有“冒犯性”的文学。她和何向阳都提及了一位堪称解放自我的勇者——作家萧红：自我解放主要是指心灵不被传统、男性的眼光、社会的律令束缚，作家萧红真正做到了。她在不幸中非常真实地面对自己，努力成为“自己”，以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的写作样本对那些所谓的文学惯例说“不”，也用自己的人生向一切成规说“不”。
几天前，身在大洋彼岸的作家艾玛通过微信留言表明了她对女性自我解放的看法，那就是女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遵从自己的内心。首先是精神上的自由，然后是生活上的自由，当然在她看来，生活上的自由是有诸多要求的，这一点恰恰也是最难的。或许，如何遵从自己的内心，正是文学想让困惑中的北大毕业女生以及不只是女性的读者思考的命题。它需要我们终生与身体中那个怯懦和懒惰的“我”进行不屈不挠的搏斗，就像文学中的“THE ONE”们那样。
《我的吊带裙》
邬霞 著 华龄出版社
邬霞，相信很多人熟悉她的名字——她是电影《我的诗篇》中的那个打工女诗人；也是穿红色吊带裙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和吴晓波一起走红毯的羞涩女孩；她还在《鲁豫有约》朗读自己的诗作《吊带裙》。14岁到深圳打工，至今已在深圳生活24年，仍然与父母和两个女儿蜗居于农民房中，为一家温饱和两个女儿的教育奔波，但这些并不影响她对深圳的感情和写作的追求。3月5日，她来到青岛方所书店，与读者分享她的首本非虚构作品集《我的吊带裙》中的故事，这本书真实记录了她和家人在深圳生活的点滴。
《上野千鹤子的私房谈话》
（日）上野千鹤子 著 安素 译
上海贝贝特·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日本女性主义标杆式人物给出的50个私房场景对话，恋爱难题、夫妻爱欲、亲子教育、职场纠纷等，大众人生中迫切的50个烦恼，上野千鹤子从女性主义者的角度给出各种切身的解决之道，让男女两性都可以更好地应对工作和生活。
《女性之书》
（美） 娜塔莉·安吉尔 著
黄琪 译 中信出版集团
普利策奖得主、《纽约时报》首席记者娜塔莉·安吉尔揭开最神秘的进化杰作——女性身体的面纱。运用生理学、解剖学、医学赞美女性的力量、美与韧性，也批判至今仍流行的进化心理学关于男女差异问题的错误观点。
《女人一思考》
陈希米 著 中信出版集团
一场反思婚恋问题的头脑风暴，一次关于两性与爱欲的深度探讨。以银幕上的角色和现实中的友人共同完成故事的构造，跨越了虚构和非虚构的界限，在炽热的爱情叙事与零度的哲学纯思间穿梭越行。
《烟霞里》
魏微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以编年体方式，检视和回顾了一个女人繁茂又寂静的匆匆一生。她走在艳阳里、酷暑里，走在风沙扑面的街上，人潮涌动，到处是工地，人人是主角。她是90年代所有的年轻人，改革开放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她走过的人生之路，也与整个国家四十多年发展变迁同步，从田庄身上漫过去的时代浪潮，同时灌入我们每个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