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山村,村里的小学历史悠长,据长辈们说周围三里五村的孩子都曾在这里读过书,只是到我上学时,这所学校就只招收我们本村的孩子了。
学校坐落在村东头,南面是住户,北面是大片农田。学校由南北各八间校舍组成,东西两侧是高高的院墙,由于地势不平,建学校时显然下挖了很深的地基,学校西墙外就是一条村内的主要道路,这条道路和高高的院墙墙头齐平,走在路上校园内一览无余。
学校的大门开在南面八间校舍中间的过当里,穿过过当就可进到校园,校园面积不大,地面铺着风化砂,靠近南排校舍的窗前生长着三棵高大的刺槐树,树径足够一搂粗,树冠荫及大半个校园。
我初次上学报到是二哥把我领到学校的。教室的房间并不宽敞,室内墙壁是用黄泥抹平的,由于年久失修,有些已经斑驳脱落;窗户很小,是用木质窗棂做成的,秋冬季节糊着白纸,教室内光线暗淡;西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质黑板,边角已经残缺不全,黑色的板面经过日久擦磨已经泛白;课桌和座位是用砖头支起的长条木板做成的,由于每排座位连在一起,一人动弹全排晃动,因此落座时要加倍小心;上课时学生每人都从家里带一块石板和几只粉笔,照着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拼音和生字,抄写在各自石板上练习。我带的石板,据说是舅舅曾经用过的,大哥、二哥也分别用了多年,传到我时,石板已经掉了一块大角,这块石板又陪我度过了童年时光。
学校的老师除了一个公办老师外,其他都是本村有点文化的民办老师。教一年级语文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她一生只教一年级的语文课,听别人说过,她除了教汉语拼音外教不了别的课程。
进入校园后,我很快喜欢上了上学,感觉每天都很新鲜。语文老师手很巧,再加上长期教拼音,在黑板上写的拼音字母堪比印刷体。每当我写在石板上的拼音字母被老师拿到讲台上展示时,内心无比欣喜,更加激发了学习兴趣。课间,同学们都到院子里活动,感觉那时游戏项目很多,捉迷藏、咬咬鸡、藏树叶、磕拐等不一而足,下课玩的热火朝天。
一年级冬天的一次课间,语文老师想让一位男同学把暖瓶里的开水给她送回家,男同学正在疯玩,没有听到老师在叫他,当时我正站在语文老师附近,自告奋勇请求去给老师送开水,老师顺手把暖瓶递给了我。当时已经接近上课时间,我拎起暖水瓶撒腿就跑,跑到大门口时,被过当里的门槛绊了一跤,连人带暖水瓶摔出了好几米远,暖水瓶“砰”的一声爆裂了,外壳也变了形,挨了老师一顿疾风暴雨式的批评。过后得知,这把暖水瓶是语文老师结婚的心爱之物,平时珍藏不舍得使用,现在想来,语文老师当时的失态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冬季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门窗四面透风,每个教室的中央都安放着一个取暖炉子,为了增加散热面积,在教室里尽量多安几节烟筒,拐几个弯最后通出墙外。冬季生炉子用松球做燃料,每到秋天学校发动学生上山摘松球,摘回的松球堆放在教室一角。到了冬季,班里每天安排两个值日生,清晨提前到教室把炉子生旺,等待全班同学的到来。到了下午放学后,值日生再负责把白天燃烧的炉灰倒掉,并打扫干净教室的卫生。
我上小学时,正赶上学校开展“学工、学农、学军”时代,学校里有自己的农田、菜田,耕、种、收环节全程参与,真切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我们村还开办了白云石子场,一时间生意兴隆,我们学校也参入其中,经常停课砸石子,为学校搞起了副业创收。
那个时候学校还办起了饲养场,养着生猪、兔子等。到小学高年级时,我们班分成多个小组,每组两人,分别负责剜菜和喂养。我被分到了喂养组,这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跟我分到同组的是一位我暗暗喜欢的女生,她浓眉大眼,瓜子脸,皮肤白皙,留着一头不长不短的秀发,一说话脸庞总是挂着矜持的微笑。我每天都盼着值日时间早点到来,每到值日那天,天刚蒙蒙亮就到学校,我负责烧火,女生负责在大铁锅里搅拌猪食,尽管内心怦怦乱跳,但表面上表现的平静如水,除了必要的一问一答外,绝不多说半句闲话,生怕让女生看出我的心思。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班级重新进行了分组,那位女生分到了别处,我暗自伤心了好长时间。
学校里频繁的劳动课,耽误了很多文化课时间,班主任就组织我们晚上上自习。每个同学从家里带来煤油灯或蜡烛,在灯下复习功课,由于看不清黑板,有时像听说书一样听老师讲解,教室里烛光点点,别有一番特殊风景。
我初中两年也是在这所学校度过的。升初中那年,正是提倡“开门办学”的年份,到处扩大办学点,于是在我们村小学增设了初中班,只不过初中班只办了一年就停办了,我们班成为这所学校唯一的一届初中生。
初中毕业后,我走出了小村庄,历经曲折,走上了一条漫长的求学之路。
屈指算来,我离开童年的学校已经有43年时间了,现在村里的学校已经合并到街道办事处中心小学,原来的校舍已另作他用。回老家时,我还时常去看看当年的学校,校舍还在,但已物是人非。校园外驻足凝望,眼前依稀浮现校园曾经的热闹景象,我也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