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佳琦

芒种之夜

青岛日报 2021年06月21日

  芒种之夜的傍晚,北京的云格外美,仿佛是掉入了宫崎骏的漫画之中。我来到了天桥艺术中心剧场。买票看《美术馆的奇幻夜》是为了她,旧金山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本就是优越身体条件与优秀技术技巧的代名词。这次,她和她的朋友们又做了什么呢?走入剧场,幕布上依靠光影打出的画框与通道,俨然带观众走入美术馆参观。美术馆奇幻夜就此开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乐队老师们,不同于其他舞剧采用录音或者芭蕾舞剧在乐池演奏的形式,该剧直接将乐队搬上舞台,手风琴、低音提琴、钢琴、打击乐样样齐全,乐队现场演奏氛围更加浓厚。接下来是《卡门》。弗拉门戈吉的扮演者与她的一袭红衣相辅相成,开场便热情似火。吉他手坐在舞台右后方,与舞者产生了互动关系,她优秀的身体条件在一袭红裙的衬托下尽显。以现代芭蕾的形式表现热情似火的吉卜赛姑娘,将芭蕾的优雅与歌曲的热情相结合,为接下来的舞蹈铺开了良好的起势。

 在开场之后,中国山水画映入眼帘。该部舞蹈充分体现了中西结合,“行走的墨线”让中国的水墨呈现于台前。音乐此时也换为了空灵幽静的禅声。男舞者配合中国水墨跳的中国古典舞更是尽显中国特色。源流圆转,延绵不绝。而后张大千的《无象之象》更是进一步延伸中国文化,画中的留白、晕染、意境尽显。画外的舞者以身体作画,在肢体的绵延与停顿之中,找到了与中国山水的意境契合。之后是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舞者的这一支舞名为《空山》,富春山画中无人,画家隐于画背。空山之中,舞者似作画人,又似画中人,囿于画中,逃于尘世。

 她再度上场,是天鹅!芭蕾之中必不可少的小天鹅。《天鹅湖》不乏经典之作,她又该如何在经典之中表现自己的小天鹅?天鹅之舞观后只留一字:美。天鹅双人舞中谭元元几乎独霸观众目光,很难想象这是一位45岁的芭蕾舞者。她大概永远18岁吧。天鹅的知性,芭蕾的优雅,每一个控制,每一个旋转,可以说都是毫无缺憾的。一位芭蕾舞者,能够在如此年纪还保持如此状态,可以说,她不是在演天鹅,或许她本身就是一只优雅的天鹅。

 场间休息之后是“我为玛格丽特狂”,超现实主义画家玛格丽特的《恋人》十分别致。两位恋人互相亲吻,却因头戴白纱无法触碰,甚至,我们看不到两位恋人的脸。在中国意境之美、西方天鹅之雅、恋人热恋之情之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再度点燃全场热情。画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可以说是当今“网红”。各种文化创意产品和延伸形象层出不穷,即使不了解西方美术史也对该作并不陌生。画中的少女安静优雅,微笑甜美动人。画外的少女却叛逆大胆、动作挣扎翻滚。是啊,我们不曾想过,这位少女的微笑背后,究竟是什么呢?她是谁?从哪儿来?有什么故事?舞者脱去了头饰,脱去了背带短裙,脱去了一切服装,仅留体操服。她究竟想摆脱的是什么?我想,大概是人们对珍珠耳环少女的思维定式吧。

 最后,梵高的《星空》登场。在星月夜的背景下,全体舞者登上舞台,各自展示之后,美术馆再度归于静寂。演毕,我方才明白这场观众之中为何有大量儿童——这实在是一部太适合儿童观演的剧目。类似于西方的《胡桃夹子》,美术馆中的画作也许有着自己的灵魂。在观演之前,看着剧名我曾想,“美术馆奇幻夜”,大概也就是用舞者的肢体,尽可能地还原画作并让其“动”起来而已。在观演之后,我想,她和她的朋友们大概不止于此,她们并没有选择形似的模仿,而选择了神似的演绎。在画作背后,是一整个世界,组成该幅画的是当时的文化、画家的性格、模特的身世等等。画作只能够将瞬间定格,而在这瞬间的背后,应当是文化之美。

 这部舞蹈作品有机融合了音乐、美术和舞蹈。三者并不以谁为主题,而是真正的并行不悖。无论是单独听其音乐、观其画作还是看其舞蹈,各有其美,有机融合。并不复杂的舞美装置将整部舞蹈衬的极美。我亦想,或许整部舞蹈也是一幅画卷,每个舞者亦是画中之人。观后曾与友人讨论,或许作为舞蹈家的她和她的朋友们更加适合命名为“谭元元和她的艺术家们”。她不仅仅是舞者,其实,她与所有艺术家相遇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