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美术馆隋建国新展现场。

　　西海美术馆供图

　　宋寒儿

　　近日，《跬步与徘徊：隋建国1974——2024》在青岛西海美术馆开展。本次展览是中国当代雕塑家隋建国的个人艺术回顾展，在展览策划与设计上可谓颇具巧思，兼具了空间与时间叙事的双重意义。

　　其一是空间线索。首先，作为青岛籍艺术家，隋建国此次的回顾展在家乡青岛举办，其艺术之路亦起始于青岛，这里既是时光开启的篇章，亦是岁月回首的礼物。其次，展览场馆西海美术馆本身依托的自然与人文资源就十分丰富，此次与艺术作品的结合展示更是相得益彰：西海美术馆位于青岛西海岸新区银沙滩路，由曾获普利兹克建筑奖的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设计，内部与外部建筑风格都极具特色，尤其是场馆中的7号展厅参考了中国园林“移步借景”的思路，设置了长矩形玻璃窗，观众向窗外远眺即可将唐岛湾美景尽收眼底。艺术家新作《壶与镜》被安排在这一展厅，这组雕塑作品采用3D打印技术，树脂材料本身带有的光泽感，以及被放大的手捏痕迹感，与室外波光粼粼的海面构成了一种呼应，引领观者沉浸在光影内外的空间转换中。这似乎也印证着艺术作品与青岛这座海滨之城的相互辉映，形成自然与人文艺术共生的独特景象。实际上，展览中处处可见用心的空间安排，比如在5号展厅中放置的20米长桌，按照时间顺序展示了1800余个小型雕塑，从长桌一端向另一端观看的过程，也正与艺术家实验的过程相对应。既展示出艺术家如何用自身的敏锐感知实现对材料等实物的探索；也展示出观者如何用自身的介入去实现与创作者的交流。

　　其二是时间线索。一方面，隋建国一直在探索如何用形体表达“时间”，不论是水流流动的痕迹，还是列车飞驰的身影，本质上都是对时间这一流动概念的具象化表达，这是艺术家作品中的重要系列。另一方面，展览内容是跨越艺术家50年的创作，力求向观众呈现出最清晰简明，又富于变化的思考与探索历程。不仅是艺术家代表作品的完整呈现，同时也是对诸多珍贵文本、图像资料的完美呈现。比如，观众可以欣赏到难得一见的艺术家早期水墨习作，这也对应展览所阐释的重要开启时间节点——1974年对于隋建国的重要意义。彼时，青岛国棉一厂青年工人、18岁的隋建国开始师从刘栋伦学习中国山水画。这段经历看似是进入院校学习艺术前的小小插曲，却也是艺术家创作的“思想基础和精神底色”。而透过隋建国的手稿上那些细细标注的笔记，尤其是对中外美术的学习中，不断凝练出自我的思想，亦可看出艺术家在求学道路上的深化思考过程。而泛黄报纸上的新闻报道，不仅是对艺术家本人创作成果的保存，也是对社会生活与时代变迁的一种记录。尤其在展陈中，几张旧日海报直接贴于展墙之上，其斑驳的外观近在咫尺，似乎带领观众可以近距离感受岁月变迁的痕迹和力量。

　　印象颇深的是展览叙事中的双重线索交织。展厅二楼中庭的《云山》〔2024〕是一件“重量级”作品，其“重”不是重量的“重”，整件作品的主体部分是由50件3D打印而成的小型雕塑组成的，其轻材质与悬浮位置，反倒会给观者带来一种轻盈感。这种“重”一方面源自体量大：以至于一楼的观众早早就会关注到它的存在；另一方面，这件作品可以说是展览的“题眼”：原本由艺术家来捏制的模型，经过3D打印等数字化过程后，似乎成为漂浮的“云”，而艺术家要做的，正是“依山观云”，在实体雕塑中寻找精神的意义。这件作品最特别之处，是在中庭的围栏旁，摆放了一幅与《云山》隔空对望的山水画，艺术家临摹了清代石涛的山水画，山水画讲究笔墨的意味，而雕塑中显露的艺术家掌印，恰恰能反映其运动轨迹，就如同“笔墨”一样，雕塑与山水画间此刻形成了跨越时空的对话，也形成了精神的共鸣。

　　在最后一间展厅中，与“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形式的创作者”主题相对应的，是观众捏制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同样被摆放于一条细长的桌子上，与一楼展厅中艺术家的长桌形成了呼应。与艺术家的反复尝试不同，这里的作品属于每个不同的生命，其中，有观众捏出不同姿态的小动物，也有观众捏出不同形状的食物，而更多的观众捏出了一些看不出具体样貌的物体，甚至还有一件“空无一物”的作品，仅仅用小纸片解释“没泥啦”的可爱表达……走过长桌，一件一件细细观看，对于观众而言或许是一种新的体验和期待，每个个体都有着对艺术无限的想象力，也有着对生命无限的热情，在平凡生活中，不如去塑造属于自己的时空记忆。

　　“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这是与作品《云山》相望的那幅山水画的题字，出自陶渊明诗句，千百年来，或许艺术家同文学家一样，遥望着精神的故乡，在创作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但“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创作之路漫漫，行走就有行走的故事。

　　作者简介：宋寒儿，中国石油大学（华东）讲师，青岛市首批签约文艺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