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子兮做客良友书坊与读者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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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记者 周洁
剪辑/记者 肖梦洁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大部头的历史书轻轻翻过一页，便是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历史不仅仅是宏大叙事的堆砌，更是无数个体生命故事的演绎和交织。央视知名撰稿人、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的苗子兮寻访古老的壁画以及壁画背后那些边缘人物的故事。苗子兮把这些故事，写成了两本书《观我生》《观无量》，挖掘壁画上的中国史。《观我生》关注墓葬壁画，于2022年出版，获第十八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推荐图书，上榜多个图书榜单。《观无量》关注石窟寺观壁画，发掘图像中隐藏的历史讯息，还原壁画背后更宏大的时空场景，构筑起了一部别开生面的中国史。书中的每个故事都会有一个主人公，有隐逸于乡野的处士、求法于异邦的和尚，有如乱世之浮萍的画师、如暮春之落花的公主，还有纵横捭阖于帝国间的王、乘风破浪于汪洋上的冒险家……这是一场穿越千年的历史探险，每一页都是代入当事人的步步惊心，每张图都是心灵深处的震颤与回响。日前，苗子兮做客青岛良友书坊开讲《在壁画上看见他们》，并接受了青岛早报记者的专访，讲述“面壁”之后为小人物写传的幕后过程。
壁画提供更生动的视野
记者：以壁画作为写作对象是一个很特别的切入点，通常说来，我们参观壁画，关注到的大多是它的色彩、造型等外在的东西，但您却不同，从壁画中找到了个体人物的命运，原因何在？
苗子兮：2017年，我辞职，成了一个自由职业者。那段时间，我去了山东，在博物馆里看到许多汉画像石，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我们知道，越是历史早期，留下的文字就越简略。比如汉代，虽然有《史记》《汉书》这样的皇皇巨著，但是一些社会生活的细节，是文字所不载或记载很粗略的，比如当时的人怎么做饭，当时的人怎么穿衣打扮，他们有什么欢乐的娱乐生活。而这些信息通过图像就能很清晰地获取。汉画像石就有厨房里人们做饭的场景，有宴会上各种百戏表演的场景，甚至还有粮仓的场景，并且，汉代狗拿耗子还真不是多管闲事，因为一块画像石展示了粮仓里有大老鼠，还有汪星人冲着老鼠，似乎在汪汪叫，非常有意思。
于是我就在想，我们要了解过去发生的事，需依靠史料，长久以来人们的目光往往聚集在文字类的史料上，事实上，图像是比文字还要早的记述形式，壁画就是图像中的一大类。因此，我希望能将这部分史料纳入历史研究中来，这样或许能给我们观看历史提供更生动的视野。经由图像，我们其实可以观看到一些新奇的、前所未见的历史画面，聆听到一些有趣又发人深省的故事。所以，我尝试让那些画面发声，把它们的故事讲述出来。
与遥远的“小人物”心意相通
记者：与史书中有名有姓的帝王将相不同，壁画中的人物更多的是“小人物”，隔着时空的距离挖掘出这些边缘化小人物背后的故事，实属不易，除了查找有限的资料外，在这个过程中是否有那种妙手偶得的快意？
苗子兮：比起帝王将相，小人物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是很少的，有的只是只言片语，要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去构筑起一个故事，确实非常困难。比如关于画匠王逵，关于他的文字，只有岩山寺碑铭和壁画题记的寥寥数语，据此我们只知道了王逵的姓名、年龄和职业。但就是通过年龄，我们可以推想他经历过北宋艺术最高峰的徽宗朝，通过壁画的风格，推想他可能受到东京翰林图画院的影响，而他的职业又是金朝的御前承应画匠，推想他曾有一段由宋入金的遭遇。由此，我们可以去其他史书中找到关于北宋灭亡时，金人向北宋索要画匠等人的记录，并大胆猜想王逵正在其中。接下来，我们就跟随王逵的脚步，离开宋汴京，去往金上京，并见证金国三座都城的次第建造。当王逵的故事从历史烟云中逐渐浮现出来时，他在岩山寺壁画上画下的那座都城的意义也便逐渐浮现。特别是当我以《东京梦华录》和《清明上河图》与岩山寺壁画的市井内容进行逐一对照时，发现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以一一对上，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这幅壁画，就是身陷异国的一位画匠，对逝去的故国的无限追念。那一瞬间，我也仿佛与遥远时光里的那位画匠心意相通。
访古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体验
记者：从《观我生》到《观无量》，更像是从个体到宏观的一个过程，在写作这两本书的过程中，您是如何构架这种体系的呢？
苗子兮：一花一世界。其实每个故事都包含着个体与宏大的两个层面。个体命运就如同浮沫，它漂浮在时代的汪洋上，我们看见的个体命运的起伏，就是大时代的潮起潮落。比如虞弘，一个少年使臣出使波斯、吐谷浑，又进入北朝的故事，其背后就是亚洲大陆上各势力纵横捭阖的外交网络。而李守贵这个小乡绅守住了自己的财富，反映了王安石变法时代，不同阶层的利益争夺。所以，我写每一个个体，都是在他的时代。
记者：现在兴起的博物热、观史热，使得旅游、研学的人们都会到访这些古迹，但是与您这种有着深厚史学背景的观者不同，大多数人是“门外汉”，对于这样的观览，您有何建议呢？
苗子兮：我一般不给建议。因为每个人去观看古迹，都有自己的角度和诉求，就像看壁画，是看艺术风格、运笔技巧，还是看装束、名物，甚至单纯就是觉得好看，都是基于每个人的知识结构和兴趣爱好生发的。所以，当生起愿想去访古时，那就去吧，或许就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