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中年“娜拉”的荣辱录

鲁奖得主尹学芸新作《生死结》出版 写给平凡女性的“生死场”
青岛早报 2024年06月06日

作家尹学芸。

  从20世纪80年代创作伊始,尹学芸写过无数平凡小人物,从农民到知识分子,从工人到基层官员。流淌在尹学芸笔下的都是典型的中国故事,正如她获鲁迅文学奖时颁奖词所言,她的创作“于曲尽人情中见时代变迁,牵动着人们的记忆、经验和情感”。

  继《寻隐者不遇》之后,尹学芸又一力作《生死结》由译林出版社出版。与尹学芸以往所有作品不同,《生死结》是她首部女性主题的小说集,聚焦女性生命体验,描写一群执拗而勇敢的女性的人生抉择,以及她们之间的爱与扶持。

  平凡女性的生死场

  尹学芸以《生死结》为献礼,摹写普通女性艰难而悲壮的人生抉择,赞咏她们在被损害的人生中迸发出的生命力。有“小郭兰英”之称的曹翠芬在单位被排挤,有一副好嗓子却始终不得登台,更在命运的打压下,接连失去了爱情和唯一的女儿,曹翠芬始终不曾低头,愈战愈勇。与顾长卫电影《立春》中的音乐女教师王彩玲一样,曹翠芬让人哀其不幸,怜其不争。(《曹翠芬的一条大河》)李伟平的父母、妹妹皆死于非命,她难以从内心解脱,于是,她主动背负从冥婚中解救死去的妹妹的沉重任务,放弃了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开始了漫长的争夺。(《生死结》)神秘的蓝芬姐“死去”后又活过来,与此同时,被大家遗忘的另一个女人浮出了水面。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蓝芬姐固执地将“我”认作那个女人,几十年前的隐秘真相被层层遮蔽,又欲盖弥彰。似疯癫又似先知的蓝芬姐最终吊死在一棵树上,这场一波三折的生死剧也终于收场。(《蓝芬姐》)

  尹学芸将这些平凡女性人生故事后潜藏的历史、情感与人性秘密一一揭示,又从她们的生活与命运中带出与时代变迁,与底层民众生活习俗、心灵密码的丝丝关联。人性的丑恶或美好,时间的残酷或仁慈,时代留下的车辙或涟漪,尽数变成这些生死场中的背景、幕布。

  中年“娜拉”出走后

  对于娜拉的出走,鲁迅曾说“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而尹学芸在《三只汤勺与三只铁碗》里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我”和乔、安慧之间有跨越三十年的友谊:相对于“我”和乔,安慧的命运称得上曲折。人到中年的安慧经历过两次出走,第一次她决绝地离婚,离开了带给她舒适生活的丈夫和母亲。第二次,母亲病重,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也不顾及男友会因此而离开,卖掉了母亲留给她的房子,辛勤工作给母亲筹医药费。除了跟她有着三十年友谊的“我”和乔,谁都无法理解她的选择。第二次出走后,安慧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可以傍身的房子,然而她终于自由了,她获得了“梦醒之后”的清醒和坚定,同时并没有落入“梦醒之后无路可走”的窠臼,而是走出了自己的路。

  尹学芸善于发掘与呈现这些幽微的爱与怕,将这些或平常细碎或浓烈炽热的情感,都化作读者的一声慨叹,同时又给读者留存着温热的希望。历尽沧桑的安慧给“我”的留言如诗如画、深情动人:“夜里梦见你了,你家住在一个有南北溪流的地方,水深厚,深绿,清透。我们拉着手边走边说话,醒后很想你。祝你身体好。拥抱你,久一点。”无论是安慧、曹翠芬,还是李伟平、蓝芬姐,她们无一不在艰难的生活中始终抱持希望,无一不始终追求着爱、认可与理解。

  《收获》主编程永新曾评价尹学芸:“当一个小说家进入什么都能写、怎么写都不会写坏的境地,时间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评论家张定浩也曾这样评价她的作品:“在这些结构纯熟、耐心细密、充满烟火气的故事里,总有一些锋利之物隐伏其中,像一个技艺精良的绣师遗落于枕被中的针,我们猝不及防地被它刺痛,想到那双编织人世温厚的手也曾戳破着人世,或者二者就是一体的。”

  “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上升。”这些经历过重大而艰难的人生抉择的女性,用迸发的生命力,凝结成温柔的火焰,照亮自己,也将照亮千千万万的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