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波
《村庄变身记》是散文作家张金凤最新出版的一部散文力作。这部作品延续了作者一贯的创作风格，以农村生活与人物为主要表现对象，朴实、亲切、自然、流畅的文字中，流淌着浓郁的乡村气息和生活气息，升腾着金凤对农村的深厚情感。《村庄变身记》重在一个“变”字，写出了胶州及其周边农村的新变化、新发展。这些新变化、新发展是金凤丈量、记录下来的。
文学如何关注农村，关注农村的什么，这是新时代作家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村庄变身记》告诉我们，文学既要关注过去的村庄，更要关注现实的村庄，既要关注那个我们熟悉的村庄，也要关注变化中的可能有些陌生的村庄。这些年来，许多作家在写远去的村庄，写历史变迁中村庄的流失、颓败中的村庄。张金凤以发展的眼光、时代的眼光看到的是变化中的村庄，是村庄的新变。在作品中，一些村庄的确已经远去，一些村庄的人和事也已经远去，我们熟悉的那个村庄已不复存在。但是，文学也要看到正在向我们走来的村庄，一个新的似曾相识的村庄。正是从这一点出发，《村庄变身记》侧重于发掘“新农村”的“变”字。所谓“变”也就是村庄的“新”，新变化，新发展，这是作家笔下的村庄面貌。如何新，新在何处，新的乡村美学特质是什么，张金凤用她的思考、寻找告诉我们，用她的文字给我们以新的答案。作者在《自序》中说：“在我的乡村行走中，一幅宏大的村庄变身画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我采访过，见证过，观摩过很多乡村人物，于是就有这本《村庄变身记》。”《渔家新歌》写从东北来到竹岔岛的大学生梁颖，千里姻缘使梁颖放弃了她在城里的一切，不远千里来到这个纽扣般大小的小岛，嫁给了小杨，嫁给了小岛的新生活。再如《村庄的气质》把一个古老的村庄放在传统与现代、旧与新的交汇点上，写出了魏家屯独特的气质。写出了这个千户大村的各种各样的人才，有会唱歌的魏娜，有会写诗的魏兆江，也有能做节目主持的魏泰钰，能唱茂腔的魏翟霞，等等，这些农村新人物与村庄之新变密切联系在一起，作家关注到了这些与传统不尽一致的新农民，写出了新农民的新生活、新气质。
张金凤的创作实际上为当代散文创作提出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们在面对历史进行必要的艺术思考时，是否也应面对现实，面对当代人的生活进行另一种思考。文学是美的事业，文学怎样美，文学怎样创作美，这是为当代作家提出的课题。尤其在当下中国乡村面临新的选择与挑战，当衰败与新生、复苏与机遇的矛盾囿于我们面前时，作家应有的姿态与写作方式，就是我们需要面对并做出回答的问题。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历史，无论时间长短、无论文化多少，都是值得我们留恋与回忆的，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是美好的，而王统照笔下的胶东乡村同样值得书写。从这个意义上说，张金凤通过她的书写为当代文学做出了一种方式的回答，留下了值得回味的一种答案。
一个作家以什么方式回到村庄，以什么姿态完成村庄书写，也就是以什么方式对待村庄的养育之恩，以什么样的情感对待父老乡亲，也就是我们以什么样的写作态度面对现实中的一切。金凤告诉我们，对村庄之变，作家不是被动地表现、书写，而是一次情感的再回归、再投入，是对村庄之变的再思考。正如金凤所说：“乡村的现场感无处不在，一棵树，一株花，一声鸟鸣都是曾经的乡村元素。”这说明金凤是带着浓厚的乡村情感，以一个生于乡村、长于乡村而且与乡村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的生活者，来看现在的乡村，表现出在乡村的这种现场感。于是，在作家笔下，在不变中有变，在变中也有不变，变的是一些“乡村意象”，不变的是曾经的乡村词汇。所以才会有“一个个乡村消失了，但它们以新的面貌呈现，一片片土地更改了名字，但它们的使命仍旧是哺育”。在作家笔下，张家楼是古老的，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但张家楼又是年轻的，张家楼是画家村，以画为乡村发展的新方向，在全国赢得了名气。
《身份》也是一篇非常有意味的作品。凡是有一定年龄的人，尤其是农村孩子，大都会知道身份的重要性，身份是在特定年代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地位、生活以及社会身份的标志，是一代人甚至几代人为之奋斗的一个重要目标。作者抓住这个极富时代感的词汇，写出了身份与一个人命运交织中的苦与乐，也写出了身份在不同时代的不同变化，尤其在改革开放后，土地流转，身份变化，都给新时代的农民带来新的生活。也可以说，新的身份，新的名词，给予农民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精神气质。当张金凤回到她所熟悉的村庄与乡村生活时，她似乎更能寻找到那种让人感动的流畅的书写方式，如同《空碗朝天》中的那些日常生活的用具，勾起了我们多少曾经的回忆与情感，而今天，当她再次回归村庄，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张金凤又回来了，又在她的写作中表现出饱含温情的生动与热度。
《村庄变身记》以其成功的艺术表现告诉我们，散文可以有多种不同的写作方式，散文文体是自由的，开放的。在这部散文集中，有随笔体式，也有游记式散文，有人物记，也有报告文学体式。多种不同文体融合一体，形成多样化的风格。在作者笔下，自我与村庄、个人与时代，都试图被赋予一种新的色彩与生活的亲切感，努力表现出生活应有的真实样子。
《村庄变身记》的艺术方法是多样的，每篇作品由我到他，从自我出发去认识那些农村新人，书写那些她熟悉的人物。真实感、亲切感、朴实感，让我们在她的文字中能够触摸到一种坚实而温和的东西。可以说，张金凤是会讲故事的作家，不过这些故事与人物都是零散的，不像小说那样曲折、传奇，而如一汪平静的河水，静静流过村庄，让人感到静谧，感到自然，感到亲近。
作者简介：周海波，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