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涵

　　多年以后，才意识到当初的告别意味着什么。高中时教我声乐的刘金柱老师前不久过世了。他是对我成长影响很大的老师。

　　父亲与我说这个消息时，心头一紧，一些细碎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他的身体很硬朗，上课时不停地讲不停地示范，谈起声乐他就滔滔不绝。我志得意满刚要开口，他却及时指出我的一些不足，刚开始我还不服气，后来发现确实是这样。

　　老师很操心我的发展，经常给我加课，晚上6点下班，为帮我找状态，教我正确的发声方法，他会忙到晚上9点，饭都顾不得吃。老师的学生很多，其中最优秀的已经是西安音乐学院教授和国家级歌剧演员。我是他接手比较晚、基础相对比较弱的，老师却依旧给我认真讲课。

　　老师很少夸我，更多的是鞭策我，训导我。后来我取得了一些进步，老师对我说：“可惜你来得晚，如果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会把你送进中央音乐学院。”这是他对我唯一的一句还算认可的话。去中央音乐学院，我想都不敢想，但当时的我觉得跟着老师学久了，就真的有可能去那里。

　　后来，我们一起磨歌，练声，加练……直到艺考前最后一节课结束，老师对我的评价是：“这么短的时间，我尽力去教了，你也尽力学了，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水平能拿到几张专业证，先去试试吧。”我怀着不舍又带点不安的心情离开了。当时我有过复读的打算，以为后面还会再见，没有意识到那已经是我的最后一堂专业课了。

　　参加艺考，我拿不准的时候，就向老师电话寻求帮助，他也会及时帮我调整，鼓励我大胆发挥。艺考结束，我拿了许多专业证，向老师报喜，老师很开心，也不夸赞我，只说了一句“这么些天没白教”。我考上了公费师范生，刘老师说：“恭喜你呀，不管别的，你的生活起码有保障了。”

　　上大学以后，我专业的发展越来越好，技能从来没差过，得到广泛认可，收获许多赞扬，有点心高气傲。等到我参加老师的弟子聚会，看到师哥师姐们被老师数落，我以为我经过大学的磨炼，应该让老师刮目相看，结果听完我的演唱，老师直接说：“还不如我当初教你的那几个月。你的进取心呢？你的状态呢？哪去了？”我刚想把这些年的成绩和老师汇报一下，他却对我和我的师哥师姐们说：“你们拿到的这些成绩都是虚名，在我这我不看。你们要是状态没了，进取心没了，不觉得自己还有需要提高的部分了，那才是最让我失望的。”

　　我哑口无言。努力了很多却没得到老师认可。回去的路上，我很落寞。

　　回到大学，青岛就更少回去了。如果我意识到这是我和老师的最后一面，一定会找时间和老师好好聊聊，听听老师的教诲，说说这些年我所经历的，以及今后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提高。

　　再后来，我参加工作成为一名老师，每天忙于工作，总觉得来日方长。得知老师去世，我没有哭，甚至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天中午，我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看着隔壁办公室的班主任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孩子，我想起当初在青岛老师教育我的日子，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跑到卫生间哭了起来。

　　老师的屋子没有人住，灯也熄灭了，钢琴再也不会有人弹了，谱子再也不会翻开了。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告别。

　　老师的传承，弟子们会赓续。

　　老师，我参加了山东省基本功大赛，声乐拿了第五名；我参加工作了，孩子们很喜欢上我的音乐课；我时常遇到师哥师姐，他们都很照顾我，我会变得更好。

　　老师，我很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