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与家人团聚的张开开（中）。 青岛市社会福利院供图

工作中的杨杭林警官（右）。 本人供图

丛淑丽正在整理流浪走失人员的照片信息。

　　“妈妈！”视频接通的那一刻，张开开从屏幕里看到母亲，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虽然是精神残疾，而且已经离家十余年，但妈妈的模样早已刻在他的脑海中。2013年，莱西公安民警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正在流浪的张开开，随即把他送到青岛市救助服务中心进行救助。不过由于精神残疾，他除了说自己叫“张开开”之外，没办法提供任何信息。寻亲无果之后，2013年12月，张开开被移交至市社会福利院。在随后的10年中，市救助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始终没有放弃为张开开寻找家人的工作。今年9月，在经过人脸比对的技术后，终于在日照莒县为他找到了家人。文章开头的张开开的那声“妈妈”，正是他们母子在视频相见的画面。

　　孩子走失家人找寻数年无果

　　“孩子走丢已经13年了，真没想到他还活着。”12月20日下午，记者联系到了张开开的母亲刘女士，据她介绍，孩子真名不叫张开开，出生于1984年，老家在西海岸新区。“他走丢的时间应该是在2010年，当时我在市区山东路附近做家政，因为他父亲去世了，他的智力又有点问题，所以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刘女士告诉记者，白天她去上班的时候就把张开开锁在租住的房子里。有一天她下班回家，发现门锁竟然被打开了，张开开也不知去向，刘女士立刻开始寻找，但找了好久一直没找到。

　　说起张开开，刘女士告诉记者，最早孩子还算正常，上过学。但后来孩子父亲去世，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逐渐开始出现了精神问题。“当时家里条件也的确不太好，所以我才带他出来打工。”刘女士说，在张开开走失后，她只能一边打工一边寻找。“遇到休息的时间就去路上发寻人启事，就这样找了他5年。5年时间发出去的几千张寻人启事都石沉大海，想想可能人真的已经不在了。”刘女士回忆道。随后刘女士改嫁到日照莒县，“当时结婚需要迁户口，我总觉得孩子有一天会回来，就把他的户口一起迁到了莒县去。”正是妈妈对儿子这最后的坚守，为张开开照亮了回家的路。

　　多方努力只为帮他找到家

　　在青岛市救助服务中心，记者见到了丛淑丽，她是“小丛工作室”的负责人，工作室主要的工作就是帮流浪走失人员寻亲。“张开开是2013年被送来的，当时我们没有参加工作，但根据当时的资料显示，他是在莱西被公安民警救助的。”说起张开开的基本情况，丛淑丽告诉记者，张开开是民警在巡查中发现的，后来把他送到市救助服务中心。“当时他的精神恍惚，说不出自己的住址，只是说自己叫张开开，疑似精神障碍，没办法帮他找到家。”2013年12月，市救助服务中心按照规定为张开开办理了落户手续，安置到市社会福利院。

　　虽然张开开已被安置到了市社会福利院，但为他寻亲的工作却从来没间断。丛淑丽告诉记者，2013年的时候技术条件有限，只能采用口头询问的方式，如果流浪人员存在精神疾病，不能准确说出名字或者家庭地址，那寻亲工作基本上就进入了死胡同。到了2015年之后，DNA技术开始普及，很多有亲属走失的家庭可以去派出所报案并采集血样，市救助服务中心也对没有找到家的流浪人员进行血样采集，通过技术比对，大大提高了寻亲的成功率。而从近几年开始，人脸比对技术更是为寻亲工作提供了技术支持。“张开开就是我们按照工作规程，为他采集血样、拍摄照片，纳入公安部门DNA数据库，并且建立人像信息。”丛淑丽说，市救助服务中心所做的这一切，为张开开回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妈妈要包饺子庆祝一家团圆

　　今年9月终于传来好消息，通过大数据比对技术，同时在人脸比对专家石家庄赵县民警杨杭林的帮助下，张开开在户籍中的信息最终比对成功。“我们第一时间与他的家人取得了联系。”丛淑丽告诉记者，随后市救助服务中心安排了张开开和家人通过视频见面。“当时感觉模样有点像，但感觉口音有点变。”刘女士告诉记者，但张开开的那声“妈妈”还是让她确定，屏幕那边的就是当年走失的儿子。

　　在接张开开回家前，还有各种比对以及手续需要办理，但从得知儿子已经找到的那一刻起，刘女士和家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接他回来得找个住的地方，我们收拾出一间屋子，这两天刚刚盘好了炕，就让他住在我身边。”刘女士告诉记者，当年家里不富裕，儿子跟着吃了不少苦。眼下家里条件依然算不上好，但会尽自己的所能来照顾他。在得知21日市救助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开车把张开开送回家后，刘女士高兴地告诉记者，晚上要给孩子包饺子，一起庆祝这个全家团圆的时刻。

　　多代人接力 照亮回家路

　　在青岛市救助服务中心三楼的“小丛工作室”，丛淑丽熟练地打开了电脑中的文件夹，记者发现里面有十余个EXCEL表格，分门别类地记录着他们救助过的人员的详细信息。丛淑丽告诉记者，这些信息都是为帮助流浪走失人员寻亲准备的，信息掌握得越全面、越细致，寻亲的成功率就越大。张开开寻亲成功让他们很有成就感，但更多的“张开开”还在等待和家人团圆。

　　前辈个个身怀绝技

　　丛淑丽告诉记者，市救助服务中心主要的职责就是为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提供临时性救助服务。发现这些人员后就会进行救助，身份信息明确并有返乡能力的人员，市救助服务中心会为他们购买车票；无独立返乡能力的人员，他们会将其护送返乡；“最麻烦的是那些无法提供身份信息的，我们需要通过多种手段为他们寻找亲人。主要是因为一部分流浪走失人员精神残疾、阿尔兹海默病等原因提供的有效身份信息有限，甚至有的还没有办理过身份证。”丛淑丽告诉记者，她特别佩服市救助服务中心的前辈们，“那时候没有DNA和人脸比对，他们都是用笨办法来帮流浪走失人员找家。比如我们的工作人员听口音，就能大体判断出流浪走失人员是山东哪个县甚至哪个镇的。”用这样的方式确定大致方向，然后通过走访，往往就能找到线索。

　　寻亲更考验耐心和细心

　　“把流浪走失人员的照片上传，就可以进行人脸比对，这也是我们现在为他们寻亲的一个重要手段。”丛淑丽说，如今为流浪走失人员寻亲的工作传递到了他们这些90后的手中，高科技就成了重要的寻亲手段。“每次有技术变革，我们都会把之前没有寻亲成功的档案找出来，进行重新梳理。最早我们接触到了DNA比对技术，我们就第一时间为曾经救助过、但还没有寻亲成功的流浪走失人员采集血样。如果他们的亲属曾经报案，并留有DNA信息，就可以很快地为他们找到家人。”丛淑丽说。而在2020年之后，借助人脸比对技术，又让寻亲效率大大提高，“很多智力残疾的流浪走失人员，大多是由好心市民、民警、社区工作人员送到市救助服务中心，我们会第一时间帮他们拍照，上传数据库进行人脸比对，看看能不能查到相关信息。很多通过DNA也未能比对成功的老档案，我们也会再次拍照上传。就像这次的张开开，在他居住在市社会福利院的这10年间，我们从来没放弃，只要有新技术就会用上。”大数据的确带来了更高的寻亲效率，仅仅9月份，他们就帮4名流浪走失人员成功找到了家人。

　　尽管人脸比对技术能带来更高的效率，但丛淑丽坦言，高科技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一方面是人脸比对对照片有很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很多流浪走失人员可能连户籍登记都没有，这样就算是公安的数据库也无能为力。”如果是这样，只能依靠工作人员通过蛛丝马迹来进行判断。“前几天我们帮一位70多岁的阿姨寻亲，老人有点糊涂，听口音像是安徽人，我们找来了安徽老乡来做翻译，老人只记得家附近有座立交桥，我们就在青岛各个立交桥的附近打听，最终在街道办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联系到老人的儿媳。原来老人有早上遛弯儿的习惯，当天顺着重庆中路越走越远，最后找不到回家的路，儿子儿媳已经在附近寻找了好几天。”丛淑丽告诉记者。

　　为了能从精神残疾的流浪走失人员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和他们聊天也成了丛淑丽的日常。这些有精神残疾的流浪走失人员可能对一些地点有比较深刻的记忆，这就需要市救助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带他们一起去现场。在日常工作中丛淑丽和同事们一起总结出了“五维立体寻亲法”，深化社会力量参与，与公安、媒体等做好协同联动，进一步提高寻亲工作效率。借助“互动网+”寻亲，通过人脸比对、DNA比对、“头条寻人”、微信公众号、救助寻亲网、寻亲热线等方式，进一步丰富寻亲工作手段。 “小丛工作室”成立至今，已为100余人成功寻亲。

　　幕后

　　寻亲成功背后的“辨脸神探”

　　按照相关规定，流浪走失人员超过3个月无法找到家人，就要将他们移交至市社会福利院。虽然他们的生活已经有了着落，但帮他们找到家人一直是市救助服务中心的重要工作。“我们对前期落户安置的380多名流浪走失人员集中登记，运用多种方式进行了再寻亲工作，其中人脸比对就发挥了重要作用。”丛淑丽告诉记者，人脸比对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只要上传数据就能进行成功比对。很多照片因为拍摄角度问题，或者清晰度问题，没办法进行准确比对，这就需要很多热衷公益的人士帮助。比如这次成功帮张开开寻亲，还有9月份给另外两名流浪人员的比对成功，都要得益于石家庄赵县杨杭林警官的帮助。

　　杨杭林是河北省石家庄赵县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队的一名民警，从2010年前后开始利用业余时间为流浪走失人员寻亲。“我参与帮忙比对找到线索并最终寻亲成功的，大约有1000人。”杨杭林告诉记者，最早他作为基层民警，辖区内曾经有群众让他帮忙寻找在外地失联的孩子。“当时为了寻找这个孩子，我和家属一起赶到了山东宁津县，我联系当地派出所，通过旅馆的登记记录最终找到了孩子。”杨杭林告诉记者，这件事成为他寻人的开端。“当时有大人走失的，也有孩子走失的，家人都很着急，我就尽全力帮忙寻找。”杨杭林说，由于帮助到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有更多的人找他来帮忙。

　　几年前，杨杭林无意间通过“宝贝回家”寻亲公益网站创始人的介绍，接触到了全国救助寻亲网，而恰好在那个时候，他开始接触人脸比对技术。他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将全国救助寻亲网数据库中2.4万多名流浪走失人员的照片全部下载了下来，然后利用人脸识别技术与公安网上的户籍照片进行比对，这其中只要比对相似度达到99%以上的，除去双胞胎和唐氏综合征患者，基本就可以确定比对成功。这时候杨杭林会通知救助部门，或者当地派出所等帮忙联系家属。然而大数据也并非万能，很多时候相似度在90%至99%之间的人群，就需要他利用肉眼进行逐一比对。“如果照片清晰，比对起来就相对轻松一些，可以看脸上是否有痣，还可以观察额头的皱纹等等，最后再比对脸型、耳朵等五官特征。”为了提高比对的成功率，杨杭林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在人脸比对方面的努力钻研，让杨杭林在寻亲这一领域成为名人，现在包括青岛市救助服务中心在内的很多救助机构开始和他合作。杨杭林告诉记者，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是他最大的乐趣，也是他从事这份工作的动力。“我会把这项工作坚持做下去，帮助一个人找到家，就是帮助到一个家庭。”杨杭林说。

　　提醒

　　家里有人走失你可以这样做

　　高科技助力之下，寻亲工作的效率越来越高，然而寻亲工作也需要家属的配合。如果市民家中有亲人走失该如何应对呢？丛淑丽建议，首先家属应去派出所报案，并且主动提出要采集血样录入DNA库，“最好是采集多名家属的血样，这样比对成功率会更高一些。”另外，家属还可以与当地救助机构进行联系，查询走失的亲属有没有在全国的救助机构出现过。此外，为了避免出现人员走失的情况，家人可以在老人衣服上缝上标有身份信息的标志。

　　青岛市救助服务中心提醒广大市民，当您在路上发现流浪乞讨人员时，您可以告知或护送他们到救助服务中心寻求帮助，行动不便人员您可以拨打110，也可以联系辖区民政部门，还可以拨打青岛市救助服务中心24小时救助热线：0532-84851591。

　　本版撰稿摄影（除署名外）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刘鹏